第三卷 滿蒙之刺 第81章 箭在弦上

早川卻彷彿沒有聽到衛兵的說話似的,他側著腦袋,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任由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下,一副神遊物外的表情。

幾個屬下面面相覷,課長這表情,不會是腦袋出什麼問題了吧?

「課長,您?」

早川的副官走上前來,小心的扶住了早川的胳膊,關心地問道。

早川突然轉過頭來,像是突然回魂了似的,眼睛發出灼人的光芒,直視著眼前的副官,一字一頓的說:「你說,如果我們現在放開封鎖,他們會怎麼辦?」

副官臉色一呆,回答道:「如果他們還在裡面的話,應該會立刻逃跑。」

副官小心翼翼的用了如果和應該兩個詞,他實在不明白,早川為什麼還會問出這種問題,現在顯而易見的是,那個車夫殺手和神槍手早就已經跑出去了啊!

「我知道,你認為他們已經跑了,我們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對嗎?」

早川似乎看透了副官的心思,他掛著血絲的臉上露出古怪的微笑,整個人顯得特別詭異。

副官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只是低頭不語。

「不,他們沒跑!他們現在所作的一切,恰恰證明了,一定還有人困在滿鐵附屬地裡面,他們著急了,他們開始不擇手段的在外圍發動攻擊,試圖轉移我們的注意力,迫使我們儘快減除對滿鐵附屬地的封鎖!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沒必要暴露那個光頭挑夫的身份,要知道,那個光頭挑夫一直都是以土匪的面目出現的,他一路殺人搶劫,並且他的路途指向也是哈爾濱,顯然,在短期內,他還是想扮演這個角色來麻痹我們,並且他也成功了。

但是現在,他竟然去挑著炸藥去炸鐵路,這是一個土匪該乾的事兒嗎?!滿洲這麼多土匪,攔路搶劫的在所多有,炸鐵路的我從沒見過!

他這樣急於暴露自己的身份,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副官聽著早川的分析,不由的連連點頭。

這邏輯,很合理!

「還有,」早川繼續著自己的分析:「如果那個車夫殺手或者是那個神槍手逃出去了,那他一定是事發當天晚上逃出去的,因為只有在當天晚上,我們才放出了一些急於出城的人。而12點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往租界外放一個人!

如果他是為了向我們示威或者挑釁,第二天就可以動手,為什麼非要等到我們快要解除封鎖的時候動手?還是和那個光頭挑夫約好了同時動手,這不合理啊!」

副官的腦袋點的像小雞啄米,聽早川這麼一頓分析,他感覺確實是這麼回事!

早川嘴角的血流個不停,但他的分析卻依然不停:「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為了營救被困在租界里的人,那個光頭挑夫和逃出去的黃包車夫達成了默契或者協議,用不停的外部騷擾轉移我們的視線,試圖營救困在裡面的那個人。因為他們不知道,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解除封鎖!」

早川理順了自己的思路,手猛地一揮,遽然下令:「聽我命令:所有特高課成員和便衣小分隊,現在起立刻停止搜索,退出滿鐵附屬地,在滿鐵附屬地的北門外秘密布防!

第二條命令:一個小時後,憲兵隊提前放開北門,收隊回營,北門不要留任何搜查的人群,一切都交給便衣分隊!

第三……」

早川頓了一下,開口:「沒有了,立即執行!所有便衣小分隊,立刻出發!」

……

小木屋裡的氣氛幾近凝固,海生還在和兩個車夫一個老頭僵持。

海生手裡的刀子靈活的在指尖轉動,機警的看著眼前這幾個人。

其實他並不著急,只要日本人不來,這幾個人不走,他可以和對方耗到地老天荒。

所以,他不想冒險。

實際上,他至少有八成把握在三個人逃跑前幹掉對手,只是海生不是個壞孩子,更不喜歡濫殺無辜。

因為耿朝忠跟他說過,如果不是不得已,最好不要殺自己的同胞。

海生搞不清楚什麼是不得已,但現在看來,好像沒有那麼不得已。

而對面的兩個車夫則緊握著手裡的長條凳,指頭都已經捏的青中帶白,張老頭則躲在兩個車夫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他們看得很清楚,眼前這黑小子雖然個子不高,但看他刀在手指間像蛇一樣遊動的表現,幾個人就知道,一對一無論如何不是對手,二對一很可能也要傷亡慘重,至於身後的張老頭,不拖後腿就算不錯了。

所以,兩個車夫一聲都不吭,生怕日本人還沒來,自己就先見了閻王。

冷汗一滴一滴落下,兩個車夫的臉也越來越蒼白,幾個人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足足耗了半個鐘頭,最終,一直躲在後面的張老頭終於站不住了……

只聽噗通一聲,張老頭倒在了地上,他這一軟不要緊,立即引發了連鎖反應,另外兩個車夫也像被抽了骨頭一樣,凳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海生向前邁了一步,兩個車夫丟了武器,也丟了膽氣,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大喊:「好漢饒命!」

海生一咧嘴,露出滿口的大白牙,哈哈笑道:「牆角有個繩子,你們自己把自己捆上,我就不殺你們!放心,老大說過,中國人不殺中國人!不過,你們要是不老實,也就怪不了我了!」

兩個車夫面面相覷,還待猶豫,張老頭最是乖巧,二話不說揀起繩子,將兩人捆了個結實,然後海生走過去,又把張老頭捆在了一起。

「好了!」

海生得意地拍拍手,看著眼前串成糖葫蘆一樣的三個人,哈哈大笑,順手往每人嘴裡塞了幾塊破布,這才笑眯眯的往外走。

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整齊的步列聲,海生朝外一看,發現日本憲兵隊竟然已經撤回了營盤!

海生不由得大喜,踮起腳尖,偷偷摸摸的往外走。

……

奉天老城區的街道上,幾個挑夫每人一個扁擔,排成一行,走在前往滿鐵附屬地北門的路上,正是王天木率領的扁擔小分隊一行人。

「王大哥,太特么刺激了!明天我們能不能再找個地方放一炮!」

「對啊!一百多斤炸藥,把半邊天都燒紅了!這炮仗,硬是要得!」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尤其是蕭灑和鄒正臉上,滿滿都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王天木臉上也露出壓抑不住的笑意,將近200斤炸藥,將南滿鐵路的終點站,連同七八個工作人員,全部炸上了西天,這陣仗,除了日本人炸張大帥,那可是近年來少見的大手筆了!

這場炸鐵路的行動,絕對算得上這回來東北的得意之作,就算是蔣校長知道了,也一定會嘉獎,到時候,戴大哥臉上也有光!

想到這裡,王天木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嘴都快咧到了脖子根,頭上的大檐帽都差點掉下來。

「王大哥,您就別裝了,看看,帽子都快笑掉了。」

鄒正斜眼瞅了王天木一眼,逗了一句。

王天木趕緊扶了扶帽子,遮好了自己的光頭。

事實上,王天木只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露出光頭,其餘的時候大多都戴著一頂民國傳統的大檐草帽——這是民國挑夫遮陽擋雨,居家旅行必備之良帽,絕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王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了扮鬍子嗎?現在炸了鐵路,還怎麼扮鬍子?」

王天木的扁擔小分隊里,陳志平是個老實人,他對王天木的這次行動特別不理解,只是去了一趟那個鐘錶店,王天木就下定決心要干一票大的,這可不像王大哥的風格。

「咳,你不懂。」

王天木看了陳志平一眼,說道:「戴大哥吩咐了,要和這姓耿的交朋友,既然是交朋友,那自然是能幫就幫,只給大洋,那不叫交朋友,那叫收買!你等著,這回我們幫了這姓耿的大忙,就算不給他大洋,他也照樣把我們當真朋友!」

「嗯,大哥說的是。」

陳志平點點頭,王大哥說的確實有道理。

軍校念書的時候,有個先生講過一句話: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這王大哥雖然看上去是個粗人,但做人辦事可一點都不粗,精明的很哪!

幾個人挑著擔一路走,沒多久就來到了滿鐵附屬地北門附近,此時的北門附近,已經沒有了大隊的憲兵值守,只有兩個歪著腦袋的憲兵趴在崗亭里睡覺,看上去真的是一片祥和。

幾個人到了門口,也不進去,只是分頭擺了幾個攤子,從擔子里拿出幾條熊掌人蔘鹿茸什麼的,一字排開,看樣子是要賣給租界里的富人們,賺點外快。

「是不是他們?」

早川拿著望遠鏡,站在附近的一層二樓的窗戶里,通過一條縫隙觀察著這幫挑夫。

「不好說,很多進山的獵戶都挑了東西來租界附近賣,圖的就是賣個好價錢,這些人行蹤不固定,流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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