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闢地的創造

卡爾在「密室講義」中將法國人卡斯頓·勒魯的《黃屋之謎》封為「史上第一長篇密室之作」。但卡爾的這一觀點並未得到認同。因為在很多人看來,這一殊榮毫無疑問應屬猶太裔英國作家伊斯瑞爾·冉威爾的《弓區之謎》。

《弓區之謎》創作於一八九一年,比一九七年發表的《黃屋之謎》早了整整十六年!這部洋洋洒洒八萬餘言的作品就像是一部福音書,在很多創作者還沒有「密室」這一概念時,便將這一奇妙而困難的主題當作了作品的核心內容和挑戰目標。這是推理小說史上第一篇以「密室」為核心的長篇作品。僅就此論,冉威爾的《弓區之謎》是已無愧「史上第一長篇密室之作」。

「密室」的拐點

在《弓區之謎》發表以前,「密室」就已經出現在了推理小說中。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推理小說鼻祖愛倫·坡的《莫格街兇殺案》和偉大的推理小說作家柯南·道爾的《斑點帶子案》。但必須指出,在這兩篇小說中,「密室」都是以輔助工具的角色出現,從來沒有成為過小說的核心內容和偵探解謎的目標。「密室」在這裡的作用僅僅局限於增加懸念、渲染氣氛、反襯偵探的機智,是絕對的「配角」。如果說愛倫·坡還借杜賓之口解釋了一下製造密室的方法的話,柯南·道爾爵士則完全沒有意識到《斑點帶子案》中「密室」的存在。

在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推理小說處於短篇黃金時代。由於篇幅的限制,「密室」這種複雜的高端題材自然很難有出頭之日。與愛倫·坡和柯南·道爾一樣,其他創作者在創作推理小說時,即使涉及「密室」,也是將其置於一種可有可無的尷尬位置。

直到一八九一年冉威爾發表《弓區之謎》,這一切完全改變了。

《弓區之謎》不是史上第一部含有「密室」因素的小說,卻是史上第一部標準的「密室小說」。整個作品只有一次謀殺,只有一個謎團,只有一間密室。「密室」第一次成為推理小說的核心要素,而且是唯一的要素。

更難能可貴的是,《弓區之謎》是史上第一部長篇「密室小說」。一間密室衍生出的情節和詭計,居然可以化為八萬餘字的故事,這在當時短篇盛行的時代是不可思議的創舉。要知道,即使是擁有各種詭計元素的長篇推理小說,也是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年以後才逐步興起的,這比《弓區之謎》整整晚了近三十年!

《弓區之謎》出現後,「密室」才升華為推理小說的核心要素,才被後來的創作者以長篇的形式表現出來。所以,《弓區之謎》是「密室」小說的拐點,是「密室」興旺的火種。

極限的挑戰

《弓區之謎》里只有一次謀殺,只有一次發生在密室里的謀殺。

一日清晨,租住在達頓普太太家中的康斯坦特先生死於房間里。門窗緊鎖,屋中除了屍體空無一人。死者仰面朝天,喉管被割破。經過一番搜尋,不見兇器的蹤影。自殺的可能性被排除,那麼,誰是兇手?兇手又是怎麼製造了這樣一個天衣無縫的密室?這間密閉的屋子是事件唯一的謎團。

於是,為了解開這個謎團,蘇格蘭場、私人偵探、各個媒體以及好事者紛紛出擊,以各個角度、各種方式試圖破解密室,但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當「密室」第一次成為推理小說的主角時,便製造出這樣一個令人束手無策的詭計。有了《弓區之謎》開路,難怪在以後一百多年的歲月里,「密室」會帶給我們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謎團。

「心理密室」的雛形

「密室」分為「機械密室」與「心理密室」兩大類。毫無疑問,「心理密室」的創作難度要遠遠高於「機械密室」。因為相對於「真刀真槍」、「辛辛苦苦」製造出來的「機械密室」,「心理密室」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個心理誤導或是心理錯覺的過程。在現實中「密室」根本沒有出現過,只是出現在讀者的心裡。所以,炮製「心理密室」有著極大的風險,稍有偏差就會「畫虎不成反類犬」,被挑剔的讀者一頓痛罵。

《弓區之謎》是「心理密室」的鼻祖。在讀過《弓區之謎》後,我們會由衷感嘆:「如果《弓區之謎》是史上第二部『心理密室』小說,那麼它只能打六十分;但是,它是史上第一部,所以該打一百分。」

不可否認,後來的《黃屋之謎》同樣是個「心理密室」,而且是個比《弓區之謎》精妙、複雜的「心理密室」。但事實是,《弓區之謎》啟發了《黃屋之謎》,是所有「心理密室」的雛形。

先於卡爾的「密室講義」

一九三五年,「密室之王」約翰·狄克森·卡爾在《三口棺材》中發表了密室講義。毫無疑問,卡爾的「密室講義」是推理小說歷史上重要的密室論文,但不得不說的是,最早的「密室講義」並非出自卡爾之手,而是出現在冉威爾的《弓區之謎》里。細算起來,冉威爾的「密室講義」要比卡爾整整早上四十四年。

在《弓區之謎》的第四章,作者借各類媒介和業餘偵探之口,列舉了很多密室形成的可能性。這些觀點既是針對弓區謎案的解釋,又是可以適用於所有密室「普遍真理」,擁有很強的理論深度,是史上第一篇關於密室的理論性文章。

冉威爾就像一位先知的神,當別人尚處於蒙昧的黑暗中,就已經如燈塔一般為後世指明了道路。

古典風格極致

《弓區之謎》創作於十九世紀末的英國。因此,行文帶有明顯的古典本格推理小說的特點。所謂「古典風格」,筆者以為就是英帝國維多利亞時代的輝煌和後維多利亞時代的迷茫相結合的產物。

具體而言,古典本格派推理小說文筆洗鍊、樸實、流暢,情節緊湊毫不拖沓,條理清晰、線索交代清楚,從不無病呻吟或故弄玄虛——這些都是維多利亞時代繁榮、穩定、物質豐盛、精神自由的產物。

而翻開古典本格小說,又隨處可見偵探的高傲與囂張,助手的愚蠢與幼稚,警察的軟弱與無能,民眾的愚昧與流言,政府的專橫與可笑,媒體的欺騙與中傷……這些很明顯是英國乃至整個歐洲處於後維多利亞時代,面對世界局勢的變化,面對資本主義制度以及價值觀變化所表現出來的迷茫、無助、急躁和心虛。

《弓區之謎》從頭至尾充滿了古典本格推理的文風。它成功地展示了所有線索,體現了公平;它成功地刻畫出了當時英國社會各個階層人物或虛偽,或狡詐,或自大,或愚笨的形象;在文中,不止一次提到了工人運動和議會選舉,這是對當時政府、政局的關注和不滿;而頻頻出現的《大千世界》、《紐波克先驅報》更是對當時媒體最辛辣的諷刺。

正是《弓區之謎》的出現,讓「密室」由坎坷走上了坦途。「密室」有今日之輝煌成就,伊斯瑞爾·冉威爾的《弓區之謎》功不可沒!

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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