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齊侯之死

「退兵求和——」

鮑氏五大夫的營地之中,一眾郎官都快懵了,不是說不可以退兵,可這時候退兵,陽關的前期努力,不就是白瞎了?

損失之慘重,十幾二十年都未必緩和過來!

「君上用楚人為使,就在今日!」

「焉能求和!」

砰!

一腳踢翻了案幾,有人暴躁地跳了出來,「折損鮑氏子弟數百,便是這般回鄉?得見父老,當以何面目行走?!舊年吳人來襲,我五都豪傑死傷數千,亦未曾退。今時魯人可比吳人?彼時吳威王在世,唯我齊人敢於爭鋒——」

那嗓門傳出去,里里外外都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整個營地外頭,不少年輕的士兵,尤其是鮑氏子弟的人,都已經知曉,君上居然打算求和退兵。

並且已經用了楚國人為使者,今天就去了魯國。

此事,他們根本不知道!

在士大夫們惱怒不已的時候,底層軍官們更是憤怒,因為他們的感觸更加深刻。

落魄武士出身的技擊們,親朋好友多為袍澤,這幾日連續死傷,那種感同身受,是旁人難以想像的。

當自己的戰友一個個死去,敵人也沒有橫掃千軍的時候,自己還尚存一息氣力的時候,為上者,竟然把他們給賣了?!

不同的營地之間,很多低級軍官都在傳遞著消息,國氏的營地中,郎官國伏臉色相當的難看,目光陰冷地看著前方,整個營地之中,不全是國氏的人。

真正歸他郎官直屬的人馬,大概在五千左右。

國伏跟鮑氏的關係不錯,所以在攻堅戰的時候,鮑氏郎官問他借兵,本族子弟,也是借了三百出去,都是披甲士、大戟士。

可惜損失相當的驚人,齊軍損失的兩千多人馬中,有兩個完整徹行,就是國氏的子弟。

有沒有存活的不知道,但國氏本陣,是打算過幾天就通過外交渠道,然後將這些子弟贖回來的。

而現在,退兵?

那還贖個屁。

「將軍,時下如何是好?君上若是執意談和,這贖人之資,是不是讓君上出?」

「以你對君上性情的揣摩,這贖人之資,君上有可能出嗎?」

有些戰場上的君子規則,有時候就是要看是不是真君子。

現在看來,齊侯這個老東西,就是擺明了要做老流氓,揩油偷吃樣樣精通,讓他擔責,怕是半條命都要捨去一般。

正因為了解,國伏才清楚,這是沒有太大希望的。

「公族那裡,可有動靜?」

「齊氏的人去找了管氏。」

「噢?」

聽到這個消息,國伏整個人稍微地鬆了口氣,掰扯手指頭算一下,把千乘邑的高氏算上,五都豪族現在幾乎沒幾個看齊侯順眼的。

哪怕先跟他們商量一下要退兵求和,都不會如此。

基本的尊重,都徹底沒有了。

齊侯難道忘了,當年要是沒有高氏、國氏的一片公心,為了維護齊國的江山社稷,哪裡輪得到他來執掌「兵主旗」。

「雲海八主」,會有資格被人祭祀?!

越想越是火大,哪怕理論上,齊侯要算是自己的叔叔,可國伏真的是沒打算把齊侯當做忠厚長者,更別說什麼慈祥長輩。

「汝往齊氏營寨打探一番。」

「嗨!」

話不用說得太細,只需要稍微點撥一下,都是心中有數的。

而此時此刻,齊侯也在盯著五都豪族的營地,儘管不同的營地之間,互相有串聯,但總體來說,並沒有「營嘯」的可能性。

這讓齊侯更是洋洋自得,只要穩得住,一切不是問題!

「若是寡人舊年有楚起為臣下,豈能使東吳大妖成名?」

對老妖怪勾陳的耿耿於懷,終於讓齊侯有了一點點超越過去的可能性。

「君上,如此楚國大才,竟然不為楚人所用,是不是……略有蹊蹺?」

「哈哈哈哈……」

齊侯拂須大笑,「諸君有所不知,楚國之內,牝雞司晨。那趙太后不過是晉國賤人,得掌楚國大權,豈能容江漢英傑?楚起奔走他鄉,流亡列國,不過是尋常之事。」

言罷,齊侯又道:「豈不聞有雲『良禽擇木而棲』?齊雖舊邦,君賢臣明。不拘楚國之才,便是秦晉吳越,乃至天下之才,皆可為齊國所用。」

「君上所言甚是……」

「君上誠乃至理名言……」

不要錢的馬屁頓時拍了上來,一眾大臣看到齊侯這副模樣,就知道說啥話都是白瞎。

糟老頭子現在的心情非常好,好到完全不想聽不願意聽的話。

此時此刻跟齊侯說小心一點楚起,那都是廢話,說了也是白說。

不少人憂心忡忡的同時,都想著私下裡趕緊聯絡一下五都豪族,先好好地安撫安撫。

老闆不能說的話,他們這些老臣子,該幫忙的時候,還是得幫忙的。

只是到下午準備去五都豪族的營地說些好聽話的時候,有人突然來了一句:「我輩此時行事,若為君上知曉,豈非僭越大罪?!」

「這如何是僭越大罪,我等不過是……」

有人正待反駁,話到嘴邊,突然憋了回去。

不錯,以前不可能的事情,現在真的有可能。

收權上癮的齊侯,可不會真就會因為你是老臣子,就給你面子。

當老闆的沒有說要安撫一下股東們,你們這些打工仔,就敢幫老闆先把這事兒給辦了?

以前放權的時候,這是君臣和諧;現在是收權的時候,那就是雷池連綿。

這是個大雷,這是個深坑。

此時此刻,原本還熱血上頭的幾個老臣子,都是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一個個陰沉著不說話。

半晌,終於有人幽幽地來了一句:「為求性命周全,何不留守軍寨?」

「善。」

「善。」

「大善!」

誰愛要去誰去,爺不伺候了。

這尼瑪要是因為幫老闆擦屁股惹出了禍事,事情成了,功勞是老闆的;可事情要是黃了,黑鍋可是自己的。

不划算,實在是不划算。

還是狗命要緊,自己活著不好嗎?

混兩片漢子國發行的「開元通寶」不好嗎?

這幾日,已經有不少從南方來的商人,帶來了全新的金幣。

舊版的金幣上,原本是有漢子國封邦建國的「開元」二字。

新版的金幣上,多了「通寶」二字。

有一說一,做工精美,成色上佳,別說漢子國的人喜歡,他們齊國人也喜歡啊。

不僅可以收藏,用來交易,也比刀幣保值。

大宗交易的時候,有幾枚「開元通寶」,比什麼都強。

好幾個原本滿腔熱血的齊國老臣子,此時此刻都熄了火,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營地,然後琢磨著混個「五開元通寶」。

命是自己的,有命才有錢,有命才有「開元通寶」。

在齊侯派出和談使者的當天晚上,齊國的使節團還在汶水前往曲阜的路上,然而使節團內部,卻是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楚起」悠哉悠哉地在舟船上喝著老酒,溫熱的酒水,很快就沖淡了河面上的濕冷氣息。

水沉煙冷,沿岸的菖蒲之類,已經相當的密集,蘆葦之間,也有鳥獸夜嘶。

這種畫面,在北地見得其實不多,但是在南方,實在是太過尋常。

「舊年泛舟五湖,便是如此。」

話到嘴邊,「楚起」竟是有些醉了的樣子,回憶的眼神,讓他老態盡顯。

只說了一句話,便沒有再多說一句,許久之後,等到有划槳聲傳來,隱約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之後,就有人敲梆靠近,船舷之間用木板勾連之後,外頭傳來赤足踩踏船板的聲音。

「夫子,鮑氏、國氏、管氏、齊氏……」

「嗯。」

微微點頭,很是高興的「楚起」,攥著手中的冷酒,看也不看,隨手就扔進了平緩的汶水之中。

這汶水的水流,當真是平緩,毫無激情,毫無波瀾。

「寂寞啊……」

一聲長嘆,船艙內外,都是分外的孤寂。

而此時,年邁的齊侯慣例起夜如廁。

伺候齊侯的宮婢幫忙更衣,只是深夜做事,終究是有些勞累,強打著精神,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等著齊侯上完廁所。

營地的廁所,只有齊侯的廁所是個單間,還專門挖了糞坑出來。

宮婢們在外守候的時候,忽地聽到一聲慘叫,似是有人跌倒。

面面相覷的宮婢們愣了一下,然後領頭的小聲喊道:「君上何故有此動靜?」

「寡、寡、寡……」

廁所中,傳來了齊侯虛弱的聲音,宮婢們大驚,頓時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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