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突然出現在陽關,徹底把齊國聯軍給嚇到了。
尤其是鄭國和衛國,他們之前已經在盟主齊侯面前表了態,增兵,必須增兵,不能不給盟主面子,他們兩個國家必須要把行伍盛況擺出來。
軍容雄壯嘛!
不過一聽說漢軍到了,鄭城子臉都綠了,想了想,一咬牙,就偷偷地派了使者前往齊侯營地,想要悄咪咪地跟齊侯打個招呼。
說什麼呢?
就說這鄭國吧,過來到齊魯交匯之地,怎麼地也有幾百里路,這幾百里路,還隔著好些個國家。
你看有曹國對不對?有宋國對不對?有衛國對不對?
尤其是這個衛國,賤,很賤,非常賤,大家都是老姬家的一員,它居然打我,盟主啊,你可得給我們鄭國做主,好好地修理修理這個衛國!
它的存在,就是敗壞齊國會盟的名聲啊。
小算盤打得挺好,只是鄭國使者晚上扛著金銀財寶去齊侯營地的時候,碰上了扛著美女也來齊侯營地的衛國使者。
這衛國使者呢,尋思著漢子國的國君愛好美色,這齊國的國君,老當益壯,送金銀財寶什麼的,俗了,平平無奇。
送美女,這不是顯得齊侯雄壯非凡嘛。
衛國使者尋思著,自己送了這樣一個美女,怎麼地開口,都要嗓門大上不少,這底氣,肯定也要很足。
因為漢軍來了,衛侯就尋思著,原先說要增加的援軍,可以稍微慢一點,可以稍微穩重一點,可以稍微鎮定一點。
畢竟,晉國跟秦國在打仗,可是晉國現在稱王,大家都是老姬家的,這晉國不要臉,說不定會偷他們衛國的後路呢?
再說了,衛國這一路過來,又是河水又是濟水的,路途崎嶇,繞路走才方便。
這一路過來,有曹國對不對?有宋國對不對?繞道坦途,還有鄭國對不對?
尤其是這個鄭國,賤,很賤,非常賤,大家都是老姬家的一員,它居然碰瓷我,盟主啊,你可得給我們衛國做主,好好地修理修理這個鄭國!
它的存在,就是拉低整個齊國會盟的道德底線啊。
小算盤打得挺好,但扛著美女去齊侯營地的衛國使者,此時感覺扛的是一間衣櫃。
然後鄭國使者和衛國使者,就在齊侯營地外邊兒,大晚上的,把金銀財寶和美女往地上一扔,兩人就開撕。
廝打成一團之後,衛國的美女就撿起鄭國的金銀財寶,跑了。
然後第二天,鄭國就說因為丟了錢,暫時沒錢發軍餉,沒辦法增兵。
衛國就說自己增援的部隊,給盟主找丟失的美女去了。
合情合理合法,齊侯沒有說話,但是很想朝著這兩國的一把手各扔一隻狗。
可是再怎麼想扔狗,也只能剋制住衝動。
因為漢軍真的出現了。
原本的戰略對手提前出現,這有點讓齊侯小慌。
漢軍的戰鬥力如何,不需要吹,一亮相,直接宛若一柄大鎚,鑿穿了齊軍的正面。
奪旗劫營,如此剽悍的作風,由不得齊侯不慌。
這種剽悍,和他回憶中的老妖怪勾陳不一樣,東吳大妖的剽悍,是可以讓人接受的。
但是現在漢軍的戰鬥力,超出了齊侯的估計。
長鈹無法破防,徹行幾個呼吸就報銷兩列,聽都沒有聽說過的。
再加上潰逃到汶水的前軍,居然說漢軍矛戈之陣,如林而來,如林而去。
更是讓齊侯難以想像,這樣的部隊,漢軍當真有二十三萬?
就算去掉十分之九的水分,剩下十分之一,那也是兩千三百人馬。
兩千三百這樣的精銳,齊侯要是有如此數量的悍卒,他完全可以圍繞這兩千三百人,新增六個師出來。
魯軍如果是豺狗,那麼漢軍就是猛虎,有猛虎鎮著場面,豺狗也能變成狼。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齊聲刺出,矛戈如雨?」
「稟君上,正是如此!」
潰逃之後,被召回本陣的鮑氏郎官,一臉羞愧地跪在齊侯跟前,此刻他一身布衣,是個自請降罪的倒霉蛋,哪裡還敢甲胄在身?
「只是二百人,便有如此聲勢?」
「那二百漢軍,起初不見有何神奇,靜時猶如木雞,行走彷彿老鱉,陡然衝鋒,宛若呆羊,至喊殺聲乍起,猶如虎豹之身,矯健無比,身形兇悍!」
回憶起當時的場面,鮑氏郎官現在都覺得恐怖。
在他以為對面「魯軍」平平無奇的時候,對面「魯軍」還真是平平無奇,可步行變快走,快走變衝鋒的時候,一切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鮑氏郎官不得不承認,要是齊軍有心理準備,可能也不是頂不住。
偏偏這種微妙的心理落差,造成了齊軍最慘烈的打擊。
幾個呼吸報銷一百多人,這種慘狀,聽都沒聽說過。
再加上追擊戰中,本該丟盔棄甲的技擊,卻被提前「丟盔棄甲」的漢軍追上,有序地挨個放血。
那種冷靜的殘暴,宛若機器一般的殺戮,更是震撼人心。
這種前所未有的戰鬥力差距,比晉國當年玩坑殺長狄還要可怖。
「那只是二百步卒——」
有個大夫突然出列,脖頸上的血管,幾乎都要爆裂一般,雙目圓睜,恨不得咬死眼前這個鮑氏郎官。
這一次攻堅主力的中軍,正是鮑氏的子弟。
原本鮑氏是懷揣著「戴罪立功」的心態,憋著一口氣,要拿下陽關的。
結果不但陽關沒拿下,反而把陽關外面的攻堅陣地給丟了。
現在齊國聯軍非常的被動,陽溝、大溝一丟,齊軍又不得不依仗汶水,又不得不重新建設攻堅陣地。
之前負土攻城的所有戰果,一次丟了個乾淨。
現在還陷入了一個超大的麻煩中,如果漢軍真的已經秘密調動到了陽關,那麼現在在關西的齊國部隊,該怎麼辦?
是夾攻陽關,還是退回河北?
如果要防備漢軍,是就地建設防禦陣地,還是直接向曲阜推進?
這場仗,是不能打成曠日持久的。
拿下曲阜的勝算如果越來越低,就必須談和,否則戰爭的收益,就會越來越低。
維持幾十萬大軍的開銷,可不是歲歲年年都能搞的事情。
「夫子容稟,絕非某有意誇讚漢軍,當真是二百人,當真是二百人啊!」
鮑氏郎官連連哀嚎,事到如今,有些黑鍋,背了也就是背了。
整個鮑氏也清楚,齊侯就是要搞五都豪族,現在的狀況,搞就搞吧。
如果能從戰勝中得利,搞了也就是搞了,無所謂。
只要鮑氏的總收益是可觀的,哪怕順了齊侯的意,搞一搞分家,也不是不可以,說到底,肉終究是爛在鍋里。
鮑氏混個大忠臣來噹噹,將來再合併各家分支,又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主家實力強橫,這種操作,沒什麼難度。
可惜,事情從源頭就出了岔子!
「二百人,無一傷亡?!」
「……」
鮑氏郎官很想安撫老夫子的心,可這種時候了,騙人就是騙自己,沒必要。
於是鮑氏郎官一咬牙,沖齊侯和出列的大夫各自行了一禮,這才大聲道:「君上,那二百漢軍,的確無一傷亡!長鈹不能破其甲,長楯不能防其矛,呼吸之間,便是死傷慘重。臣,絕無誇大敵情之意!天地可鑒!天地可鑒!」
老齊侯神色有些難看,喜悅還是有一點的,畢竟,鮑氏被削弱,也是好事。
可這點喜悅,和漢軍參戰比起來,根本就是毛毛雨。
如果兩百人就這麼兇悍了,再來千兒八百人,他現在掌握的部隊,野戰夠資格嗎?
齊侯在懷疑人生,齊國一眾臣子也在懷疑人生。
因為這種情況,聞所未聞,他們宦海沉浮幾十年,聽都沒聽說過。
就算是吳威王勾陳在世的時候,也不過是刷了一個「萬眾一心」的成就出來,真要說戰鬥力如此,吳甲又如何?健旅又如何?
總不能是三頭六臂吧,總有擊敗殺死的可能。
但現在,是真的有點恐怖。
齊侯大營之中,討論並沒有結果,因為畢竟現在齊國聯軍,戰果還是要更大一些。
再河南全殲魯軍一萬多人,士氣還是高昂的,有不少將佐都紛紛請戰,要跟漢軍掰掰腕子。
這讓齊侯很高興,軍心仍舊是可用的。
但齊侯不想冒險了,他突然覺得,搞不好這一回,會變成大坑。
之前的合諸侯於無鹽邑,事情已經成了,這個盟主,認也好,不認也罷,就是齊國的,就是齊侯的。
此時散夥,也不過是顏面上有點難看,但和好處比起來,面子難看其實不算什麼。
直到齊侯大營重新恢複了平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