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李某人「匡扶姬姓」

泗浦地處徐城東南,泗水進入這片窪地之後,就匯入了淮水。

長久以來,這一片沼澤濕地,都是物產極為豐富的地方。

只是隨著徐國的敗落,以及吳楚大戰的有意擺爛,這才導致曾經的天下雄城,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邊邑中轉站。

不過隨著淮水伯府的成立,徐城短短半年時間,就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儘管人口駁雜,但那種熱鬧,是作不得假的。

「伐楚大捷!伐楚大捷!伐楚大捷——」

淮水伯府特有的騎傳,馬蹄聲由遠及近,急促而有力,秦國輸送進來的良駒,李解還沒有奢侈到給自己當坐騎用,基本都是優先配給騎傳和哨騎。

郢都陷落的消息,早就讓整個淮中城陷入了狂歡,打雞血的幕府走狗們,忙不迭將這個勁爆消息傳播到淮水南北。

荊蠻也好,夷虎也罷,本就已經服服帖帖,此刻更是低眉順耳,半點反心都沒有,幕府的行政命令,有著空前的效力。

一線官吏的執行能力,也得到了釋放。

「伐楚?!」

「大王不曾伐楚啊?」

「愚昧!乃是淮水伯伐楚!郢都已破,渚宮陷落,楚國太后還有楚王,都已成囚禁在夏首!」

「啊?!」

忽地,有人一聲驚呼:「這……這讓姑蘇如何是好?!」

「……」

「……」

作為兩頭跑的吳人,此時都是懵了,不錯,這讓姑蘇,如何是好?

這樣的大功,太叔卯不可能阻攔淮水伯前往姑蘇朝覲大王。

至於淮水伯會不會獻俘於先王靈前,那都不需要多想,誰都知道淮水伯對先王忠心耿耿,先王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不猶疑。

只是先王已去,現在的大王,連姑蘇都擺不平,連五湖大夫都不能降服,還能說什麼?!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王命猛男,又怎可能聽命於這樣的君王。

換他們自己是李解,手握重兵,又是獨立於姑蘇之外,怎可能賣你一個少年君王的面子。

更要命的是,五湖大夫們正在互相攻打,連吳甲、健旅都摻和到了其中,王師面對淮水伯府的鱷人、勇夫,到底有多少勝算?

當年先王在位時,吳甲也未必就強過楚軍陵師。

同樣一批人,也是要看誰來率領的。

先王在位,人人如虎。

便是臨終之前,照樣滅亡越國,震懾天下!

如今的大王,年少無知又沒有根基,他父親又是公子寅,自戕於先王跟前。

至於公子寅曾經的部下,現在不過是重新被提拔了起來,他們會給吳王姬虒賣命,但不代表就不會爭權奪利。

人生經歷了大起大落,又怎麼可能輕易地任由太叔卯擺布?

「天下紛爭……就在此時啊。」

有人一聲嘆息,旋即又道,「若太宰起在朝,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太宰起不知所終,如今姑蘇權貴,無人能治。」

「呵,縱使太宰起返回姑蘇又如何?所謂君賢則臣良;君昏則臣佞。王上年幼,如今由太叔卯攝政,試問,太叔卯執政至今,有何表率?」

言罷,那人更是冷笑,「『南巢氏』尚在;越人不服作亂;淮夷屢拒入貢;五湖大夫互相攻打……饒是沙野之地,也好過五湖之濱!」

「良人所言,倒也不無道理。」

徐城中大多都是軍頭或者商賈,離開了政治中心,自然是想怎麼噴就怎麼噴。

尤其是很多中小型家族,他們能夠跟大家族比肩的,也就是在財力上,還能靠著拼搏冒險,稍微拉近一點差距。

但是現在,因為姑蘇王畿地區的動蕩,很多生意都大大衰敗,甚至直接銷往。

而這一切,都是從新王上台開始的。

他們不怪新王,因為大王是個少年,他懂個屁?他還是個孩子。

執政的是太叔卯,這位在鳩茲蓋草廬的先王之子,原本的美德品行,在此時都被消耗得一乾二淨。

路人緣,大概也是快敗光。

「爾等拭目以待吧!呵……」那人又是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環視四周,「若某所料不差,此次淮水伯縱使再提返轉姑蘇,以祭先王,只怕也是為太叔卯回絕。」

「這是為何?」

「倘若淮水伯率軍前往,試問,太叔卯是出城相迎呢,還是不出城相迎?」

「這……」

兩難的事情,而且風險極大。

實際上不管太叔卯怎麼做,他都是錯的。

而放任李解就這麼大搖大擺返回姑蘇,還要承擔額外的風險。

萬一李解真的突然發難,太叔卯和吳王,還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只能逃。

現在的王師,根本不可靠,經過長久的滲透、拉攏、分離,軍方的大佬們,也早就放棄治療,該撈的時候就撈。

五湖大夫紛爭,從紛爭演變成戰爭,就有軍方大佬們的推波助瀾。

不打仗,他們哪有飯吃?

不揮舞手中你的吳鉤,怎麼獲得土地?

至於飯怎麼來的,土地怎麼得的,他們這些軍頭需要考慮嗎?

真正能被吳王指揮的王師大軍,現在還剩下一萬五千左右。除此之外,就是公子寅遺留下來的老部下,這些人,可以在王師中替換軍官,也算是讓吳王姬虒,依舊能夠成為王畿地區最大的勢力。

但這些都是紙面數據,真要是幹起來,絕無可能是鱷人的對手。

別人不清楚,軍方的人心知肚明,如今每射出去十支鷹羽箭,可能六七支都是江陰邑特產。

這幾乎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甚至很多武士,都差遣自己的家人,前往陰鄉採購裝備,除了武器之外,還有大量鐵甲。

五湖地區引發出來的大亂斗,讓那些與世無爭的武士們,也不得不重新武裝到牙齒。

不但要武裝到牙齒,還要拉攏大量「庶常吉士」,在自己的土地周圍,進行拓荒和兼并。

武士們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免稅」特權,來吸引「庶常吉士」大膽地加入,然後進一步兼并自耕農和小地主。

很多五湖地區的小氏族,在這一段時期中,大量外逃,實在是沒辦法逃的,就選擇找個武士投靠。

從具區澤到盛澤,事情的發展,早就失控,姑蘇王都名義上的主人,也只是吳國核心地區這個小「天下」的共主。

核心問題終究還是中央權威損失得太快,按照老妖怪臨終之前的想法,李解是壓制他死後軍頭不服的利器。

只是萬萬沒想到,事情發展就這麼匪夷所思。

太叔卯不可謂不忠心,但操作卻是將李解隔絕在外,連政治拉攏都沒有。這就使得只要是李解的地盤,其人事管理上,跟姑蘇簡直就是絕緣。

太叔卯太在意歷代吳王積累下來的家當,只盯著眼門前的一畝三分地,反而讓王畿地區「群雄並起」。

加上又將李解勢力隔絕在外,乃至江陰邑的大量工坊,都是整體搬遷到淮中城,這就進一步加劇了割裂。

要知道,很多江陰邑的特產,跟江陰邑本身無關,什麼白沙村、陰鄉、江陰邑,都是一個殼子。

本質還在李解一個人身上。

於是就發生了很詭異的一件事情,江陰邑搬走了一座工坊,但是跟著這座工坊里去的,還有幾十上百家完全不是江陰邑所有的商家。

五湖地區的小氏族為了避禍,第一選擇就是前往江陰邑置業,因為這裡是淮水伯的地盤,他是王命猛男,戰績彪炳,尋常「庶常吉士」惡棍還有老牌武士,根本不敢隨意招惹。

誰能想得到呢,當年最落後最愚昧最野蠻的「沙野」,竟然成了王道樂土,小氏族居然在這裡,找到了安居樂業的依靠。

這種反差,對太叔卯的執政,是一種空前的打擊,而這又進一步刺激了太叔卯的操作,他不得不更加努力地去安撫剩下的王畿土地。

惡性循環就此展開,不管姑蘇王宮出多少新政、良策,到了地方,五湖大夫們立刻換個馬甲,就把國家福利吃個乾乾淨淨,反手又再打一場,能搶多少土地是多少。

中央政策,根本無法傳達到基層,王畿地區的大大小小官吏,乃是各縣邑的縣師、縣令、縣大夫,也都不得不選擇自保。

誰都無法保證,是不是明天五湖大夫們會打得更凶,一旦形成難民潮,流離失所的場面,最急需的,終究是糧食。

於是太叔卯再進一步給政策,留給地方縣邑更多自主權,以防不測。

這個口子才開了個口,很多縣邑完全就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以超出太叔卯想像的方式在膨脹。

整個吳國最矬的縣邑,大概就是時不時被海水浸泡的東奄。

然而就是這個最矬的縣邑,為了「自保」,為了維護地方,一口氣擴張「健兒」五千。

甭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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