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四面楚歌

「冥阨軍心如何?」

「夫子放心,陵師雲集衡山,糧秣更是豐滿,我軍人多勢眾,又無斷糧之憂,縱使死守,吳蠻除非插翅過境,否則,衡山便是吳蠻敗亡之地!」

大隧關中,守將斗尊之子一臉自信,向父親斗尊彙報著三關的狀況。

自從斗尊放棄「勤王」之後,三關將士的心思,也都收了起來,大敵當前,已經打到了家門口,再去想別的,也是無用。

「嗯。」

斗尊拂須點頭,對此也沒有別的意見。

現在李解率軍前來,用的還是老辦法,直接土工作業,壕溝軍寨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守軍也沒有太好下嘴的地方。

在斗尊和那些參加過第二次逼陽之戰的人看來,李解這是打算「一招鮮」用到底,效仿克宋成功的方法。

這也是很符合常理認知的事情,畢竟辦法只要好用,就不用管新舊好壞,能產生效果,就是好辦法。

只是斗尊對此,卻也是有些不屑,如果李解真就這麼繼續下去,那麼他的攻楚之旅,註定失敗。

楚國可不是宋國,楚國可以用來消耗的炮灰,可比宋國多得多。

一次消耗戰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反正楚國的戰略腹地也比宋國廣大。

真要是守不住三關守不住大別山,還能退道溠水,通過漢水調撥過來的物資,大量集中在溠水上游,隨時都可以運往三關大別山。

有山有水,天險自成。

李解就算有三頭六臂,他能打殺幾個?耗死他之後,到時候再打一個防守反擊,就算拿不回「州來」,奪回白邑並非沒有希望。

至於那些個蠢蠢欲動的隨國唐國,在勝利者面前,只有匍匐在地大聲求饒的份。

「夫子,吳蠻如此不智,此戰必敗。待戰事出現轉機,夫子不可再相讓功勞,當主動出擊。唯有如此,夫子方能重返郢都!」

「大敵當前,那妖婦竟然攜帶王上,前往渚宮避暑!如此擾亂軍心之舉,朝中君子,竟是無動於衷,當真可笑!」

提起這個,斗尊頓時一肚子的火,哪怕中央的士大夫稍微像個人,也不至於出現這種國際笑話。

前線將士用命,他丹陽公不爭三軍之將的位子,不爭也就不爭了。可還沒有開打呢,就直接開溜,蒙蔽士卒不為所知,那倒也沒什麼,偏偏還搞得淮、漢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丟人丟到國際上,這讓斗尊恨不得有人直撲郢都,把那妖婦給擒了!

「夫子,妖婦不得人心,朝野之間,人人皆知。只是當下大敵當前,唯有克敵制勝,方能再謀誅殺妖婦之舉。」

「嗯。」斗尊點了點頭,這才道,「三關乃是重中之重,除吳蠻之外,陳、蔡、隨、唐等國,或有出兵,或有出力,強敵環伺之際,定要確保軍糧盈滿。」

「嗨!夫子放心,魚,必不辱家門聲威!」

作為斗尊的兒子,或許一線廝殺沒機會,但後期保障做好,卻也是可以的。

「三關乃是淮、漢往來密集之地,須小心防範細作。」

「嗨!」

「唉……若有猛士發威,擒下那妖婦,那該多好。」

嘆了口氣,斗尊很是惋惜,他年紀大了,兒子也是人到中年,這要是年輕做郎中那會兒,這妖婦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大王。

直接斬殺了了事,還能以此為容,死諫君王。

現在,也只能等著戰事出現轉機,楚國大勝李解之後,才能回師清算趙太后。

對斗尊來說,趙太后這個妖婦,分明就是晉國人作祟,故意安插在楚國來搞壞楚國朝政的。

但也是沒辦法,先王被迷得七葷八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太后之子成了太子。

斗尊搞不清楚趙太后威逼利誘收買了多少朝中公卿,但肯定不會是少數。

之前楚國大亂,狗腦子都打了出來,先是從江邊遷到上鄀,期間柏舉斗氏死了一票,那處大夫斗皇也是屁都沒放,還連帶著諸多邊緣化的前朝大佬,居然鹹魚翻身得到提拔。

那些曾經的「失敗者」們,現在可是「勝利者」,權力爭奪和鬥爭,前所未有的慘烈,直到李解公開放話,說要「五年平楚」,這才讓內部紛爭緩和了一下。

也只是緩和,還沒緩和幾個月,李解又說秋收之前就要攻楚,讓楚國知道知道厲害。

這一回,徹底地把爭議壓了下來,強敵在外,趙太后又掌握「大權」,社稷神器就在她手中,大義名分就是這麼微妙。

每個人每一家,都以「保家衛國干李解」這個正確到不能再正確的理由來互噴,而趙太后,就是在這個大義名分之下,堂而皇之地安插勢力,收買貴族。

斗氏有心作亂,但大敵當前,該忍的,也只能忍了。

畢竟李解這條江東狗,可不會專門來區分你是楚人還是斗氏。

時下斗尊祖孫三代都在大隧關作戰,保的是楚國更是斗氏。

楚國在,斗氏才是壯大,才能發展。

楚國要是不在了,斗氏就是個屁,不被殺得人頭滾滾,外來的統治者能放心?

也正是因為想得透徹,斗尊才有比較荒誕又不切實際的想法,期望著來個超級猛士,直接把趙太后給擒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妖婦交給外人去殺,豈能消吾心頭之恨!擊破吳蠻之後,定要回師郢都,親手扼殺此晉國賤婢!」

目露凶光的鬥魚咬牙切齒,因為趙太后,他們斗氏的損失前所未有的大,先王在位時,各種連消帶打,也只是分化了斗氏的力量,並沒有傷筋動骨。

但先王一去,他們斗氏居然連「負箭國士」都被誅殺,這種事情,百幾十年來都沒有發生過!

聞所未聞!

自家的恥辱,當然要自家了洗刷。

對鬥魚而言,不把趙太后剁碎了喂狗,根本不能解氣。

見兒子這副喊打喊殺的模樣,斗尊心情也是大好,笑道:「欲取其性命者,何其多也。」

斗氏父子有說有笑,顯然不認為趙太后還有翻盤的機會。

秋收在即,後方好好地打糧食,秋收之後,再來和宮中妖婦算總賬。

大隧七道關,看著如此雄關,斗尊父子都是心安無比,對接下來的戰事,也是自信滿滿。

至於郢都如何,現在也不想去理會。

同日傍晚,夏首向西就是長江,秋收前後的江面夕陽尤為好看,那餘暉鋪滿整個江面,伴隨著波光粼粼,著實美不勝收。

即便是這個時代的楚人,也是愛極了這個美景。

落霞將散未散的時候,倘若還有鷺鷥之類的水鳥齊飛,更是畫面美麗,令人叫絕。

楚王將渚宮修建在這裡,為了討伐南方或者避暑,都是原因,但美景宜人,同樣也是讓人心悅誠服的因素。

傍晚的渚宮,向著江面看去,就能看到一艘艘小小的魚排,捕魚人或是垂釣或是撒網,總能有些漁獲。

到傍晚的時候,就會返回江邊,那些漁獲,就會被出售,用以交換日用物資,或許是麻布,或許是米糧。

交易的時候,人頭攢動,聲音喧嘩,正是這種極為隨意的日常,從渚宮高台之上看去,反而有一種絕美畫卷的感覺。

而此時,趙太后正憑欄杆向西遠眺,夕陽西下,這樣的美景,在晉國老家並非沒有。

但夕陽染紅水天一色,這等盛景,卻是從未見過。

「此情此景,朕方知『大權』之重,唯聖人不可掌之。」

言罷,趙太后倚著欄杆,側身內坐,她雖生了兒子,年齡卻不大,身姿依舊曼妙,在這夏夜之前,一身薄紗裹身,江風吹拂,青絲舞,紗衣動,道不盡的風情萬種。

「呵……」

朱唇微啟,輕吐一口氣,一天的疲憊慵懶,似乎都要隨著江風散去。

品嘗過權力的滋味之後,趙太后更是不願放手。

楚王的印璽、大權,就掌握在她的手中,社稷神器,任由其操控。管你什麼邦中英雄還是國之賊寇,一念便定生死。

這種愜意的生活,讓她陶醉無比,連著晚霞盛景,都是變得乏味起來。

閉目枕手,在渚宮高台之上,只是這麼小憩片刻,也是絕佳的享受。

片刻,趙太后似乎感覺有些餓了,站起身來,再也沒有多看一眼晚霞餘暉、飛鳥漁人。

只是起身之後,她原本很美的雙眸,陡然圓瞪,從高台之上,能夠遠眺西方大江,自然也能看到夏水東流。

而夏水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出現了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的舟船。

這些舟船並不大,但數量之多,唯有站在高台上的趙太后,才能深刻地感受到那種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來人——」

尖叫聲乍起,原本優雅慵懶的趙太后,這時候急急忙忙地衝出了高台,正要下去,卻聽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傳來,頓時喊殺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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