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晉國底蘊

澮水兩岸城邑極多,晉國對外大規模用兵,如果是討伐戎狄,都邑往往都會臨時遷徙回絳城或者汾水九原。

魏操執政之後,為了推公子小雀上位,晉國高層權力相當分裂,第一次出現類似楚國的半自治狀態。

大概是為了避免全族撲街,魏操將外交力量,集中在了黃河兩岸,國際政治在晉國的具體表現,就沒有深入到汾水、澮水兩岸。

而從南蠻子手中搞來的高檔面料,又的的確確大漲魏操威風,使得魏操在眾卿士的地位,大大提高,甚至逐步穩定。

說到底,從南蠻子手中能搞來「赤霞」、「紫霄」,僅僅是這個渠道,就讓晉國內部一些無所謂東倒西歪的家族,不得不指著上卿魏操廝混。

絳城東郭,布衣出訪鄭國的上卿魏操返回了都邑,只是魏操前去鄭國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回來的時候,除了一堆南蠻子的高端商品之外,還有大量少水之畔的「草中戎」。

在鄭國的國際商人,都被魏操的這一手驚得心肝發顫。

實在是魏操前往鄭國的時候,儀仗都很簡陋,隨從數量還沒有李解多,至於甲兵,更是看家護院的程度。

當時在新鄭,魏氏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魏氏女良人鑽進了李解的被窩,然後魏氏良人跑去李解手下當學生。

反而上卿魏操,列國商人都沒怎麼注意。

幾乎就是同時,李解動身南下,魏操就過黃河。

此次魏操沒有走孟關,而是走少水。

至太行山以西,便以「草中戎」作亂為由,指揮邊軍大殺特殺,整個太行山西北的「草中戎」諸部,盡數被剷除。

冬季作戰本來就風險極大,魏操蕩平「草中戎」之後,又以「驪戎」素來親善我大晉國,所以將「草中戎」的地盤,交由「驪戎」託管。

並非是轉移給「驪戎」,而是由「驪戎」代為治理。

整個「驪戎」的高層,不管是跳大神的還是搞政治的,都沒有克制住貪慾,白撿的便宜,這個冬天又這麼難過,那就拿著唄。

於是「草中戎」就把「驪戎」給恨上了,認為是「驪戎」叫來了晉人消滅他們。

至此時,魏操就沒有走水路,而是渡過少水,以「赤霞」為餌,跟原國國君說,晉、原自來就是友好鄰邦,原國是守信之國,晉國上卿願以「赤霞」為禮相贈。

如今的原國已經三次復國,百幾十年前就曾經是晉國的土地,兩次國滅兩次復國,最近一次復國,則是因為晉侯衰老,諸卿爭權奪利,順勢就互相挖坑瓦解對手的實力。

原國第三次復國,源自十幾年前的晉國內部政治鬥爭。

所以實際上原國的獨立自主並不存在,只是名義上獨立,一應政治經濟軍事,都輕易地被晉國把控,只是隨著晉國內耗越趨激烈,原國在夾縫中,反而有了一定的自主權,比如說對外外交,最近幾年,原國已經能夠跟諸侯互相訪問。

這也是一個信號,晉國是不是內部不穩,快要不行了?

然而原國的「苟延殘喘」,也就是到此為止,因為上卿魏操從鄭國返回,以「赤霞」誘惑原國國君,原伯便上了當。

魏操渡河之後,隨行的武裝力量不多,他給原伯的借口是說要急著趕路,原伯要「赤霞」的話,就來少水之畔拿,就不前往原國打擾了。

這讓原國君臣一聽,就覺得上卿魏操這是良心大大地好啊。

之後原伯率眾前往少水之畔,就被上卿魏操活捉,罪名是勾結「草中戎」襲擊晉國上卿。

然後原國第三次滅亡。

這一次滅亡原國,魏操沒打算讓原國重新復國,迅速清洗原國內部,除了魏氏自己人,其它所有世族官吏,全都清除。

勝利者不受指責,而且上卿魏操做戲也做了全套,國內就算要指責,一切「證據」都是相當的齊備健全。

當然如果有老世族硬要說原國滅不得,魏操真要是順水推舟,說那就讓原國重新復國,跳出來指責的世族,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壓力。

甭管魏操跟李解之間有什麼勾當,這次冬季出使歸來,魏操的成績簡直耀眼。

政治經濟軍事,全都是漂漂亮亮,魏操執政的手腕,至少現在,是讓人服服帖帖的。

跟著魏操入晉的國際商人,大多都是間諜,全程圍觀之後,都是心驚膽顫,暗道姜還是老的辣,老牌霸主就是牛逼,隨便爆一個牛人出來,大晉國又重新崛起。

哪裡像吳國這個反面教材,吳威王死了之後,現在還在吃吳威王留下來的殘羹冷炙,守成的君臣,一個個毫無亮點,甚至還不如一個野人頭子。

「魏子手腕老辣,當真是讓人不寒而慄。」

絳城東郭,須髯越來越濃密的烏鱧眼神中,透著後怕,他其實也算是跟著魏操入晉的,最早進入晉國之後,兜兜轉轉走的地方並不多,一度還困在了黑壤。

他是帶著任務進來的,老闆給他的指標,眼見著完成無望,最後一咬牙,索性跟著晉國的大拿走一遭,有什麼人才扣扣挖挖,那總歸是有一兩隻漏網之魚。

晉國這麼大,治政卻是以「親親」為主,血脈聯繫非常濃,超出三代人,其實就很難再一個層面上交流,除非小支的地位有壓倒性的優勢。

在絳城草創的江陰會館不大,原本低調行事的烏鱧,現在也不怕了,晉國內部太過封閉,低調行事完全沒有卵用,一個城市的統治主體,往往只有一個,這個氏那個氏的,低調了又有什麼用?

方方面面,都繞不開統治者。

所以烏鱧也悟了,與其老子去就山,不如讓山來就我。

這在野的土狗子,總有一兩隻不錯的吧。

而且晉國大族分布極廣,兩代人之後,就會有分流,小支縱使比不上本宗,也是有一定的「家傳」,論知識的傳承,也是不差的。

有知識,就能充當小吏,這晉國密密麻麻的小吏之中,總歸會有想要出頭不想蹉跎的。

魏氏統治的城邑之中,難道就沒有趙氏的小支?

趙氏統治的城邑之中,難道就沒有韓氏的小支?

大族互相交錯,總歸會有夾縫之中生存的可憐蟲,烏鱧這一次,就是盯著可憐蟲來的。

只是可憐蟲沒找到,反而被魏操這眼花繚亂的手腕給嚇到了,烏鱧突然覺得有點害怕。

以前跟著老闆李解混,還不覺得如何,有事兒反正是老闆頂著,老闆處理麻煩事情的辦法也就一招:干就完事兒了。

作為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土鱉,烏鱧沒琢磨過李解之所以能夠這樣干,是因為李解完全就是獨一無二的,只是當時身在局中,有點燈下黑的意思。

現在到了國際舞台上,烏鱧就開始毛骨悚然。

老闆可以干就完事兒,他這小土鱉也能這樣幹嗎?

顯然不能啊,烏鱧尋思著,他也就被乾的檔次。

所以入春之後,魏操執政越趨平穩的當下,人在絳城東郭的烏鱧,還是有點不敢四處走動,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之前找的老朋友,還在晉國各地倒騰物資。

「也不知道力夫現在如何。」

自己的處境如此艱難,烏鱧不得不對賈貴更加佩服起來,兩相比較,賈貴才是真正有著隱藏才能的人啊。

「唉……」

嘆了口氣,孤零零的江陰會館之中,烏鱧愁容慘淡,都已經二月了,晉國馬上也要君主換屆,上台的儀式已經在籌備,而業務指標……還是零。

「良人,何必唉聲嘆氣?如今正是時運來也!」

跟著烏鱧從蔡國出來的幾個市井門客,立刻勸說道,「良人難道忘記,這新君登位,晉國各方英傑,必定匯聚?」

「咦?對噢!」

烏鱧頓時擊掌笑道,「主公所託,便在此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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