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自討苦吃

青壯大概有個七八百,出了北郭小市之後,就往李解這裡走。

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倒是讓李解很是欣賞,這樣的骨氣,不多見啊。

這樣看起來,許國國君對國民還不錯嘛,居然有這麼多老百姓願意給老許家掙面子,知恩圖報,平時教化得好啊。

李專員正待上前誇獎兩句,就見這七八百青壯,在二里處停了下來,然後各自抽了麻布或者草墊,往地上鋪好,接著,趴了下去。

屁股撅得挺高,差點把準備大幹一場的李某人老腰給閃了。

忍住了口吐芬芳,李專員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算個啥?出奔二里夾道歡迎?這算是跪降了吧?

有幾個宿老倒是站著,年紀大了,跪著趴著夏天還好,這冰雪還沒全部消融的時節,實在是受不得寒。

再說年紀大了,在哪兒都是受尊重,站著倒也無妨。

幾個老頭兒長得有點像細桑,神情卑微但也有點小堅持,為了族群的存續,老鳥們的那點臉面,是不值錢的。

他們不是大貴族,不需要更多的體面。

能苟活著,就算不錯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踩著積雪,李解從馬車上下來,披堅執銳走到一眾跪降的青壯跟前:「爾等這是作甚?」

跟著身後的唐牛,此刻精神抖擻,兩條腿也不抖了。

什麼嘛,沒必要打打殺殺的,現在刷臉不也能戰而勝之?

一時間,隨國唐氏的子弟們,竟然還有點小爽。

許國人都是低著頭不說話,幾個宿老上前,躬身道:「上將軍容稟,衛人就在棐林邑。上月以來,燒炭不易,如今城中取暖,甚是艱難,衛人也不願外出行走,留宿在此,還算暖和一些。」

「……」

夠直接!

李專員當時就服了,這許國的老頭兒,還真是耿直啊。

「棐林燒炭不易?」

「去歲外鄉運來一些新制爐子,靡費炭火很少。」

說話帶著鼻音的老者很是恭順,「新鄭採買木炭者,減少三四成,多用潁水炭,不再用棐林炭。如今棐林內外,越冬多是龜縮家宅,鮮有外出。」

絮絮叨叨說了一通,都不知道這老頭兒到底要說什麼。不過傳遞出來的信息,倒也挺豐富的。

至少鄭國人報復心還挺強,當初吞併許國失敗,又被吳國打了臉,更是李解上門他們扮狗,這前前後後憋屈,全撒氣在了許國和許國人身上。

許國要是還能抱大腿,倒也就罷了。偏偏許國人得罪了李解,晉國上卿魏操親臨新鄭跟李解談判,順帶也把許國人扔到一旁不予理會,擺明了也是要出賣一下,這就讓許國徹底喪失了外援。

外無強援,內無底蘊,一個冬天就把許國給滅了,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以往許國還能前往不羹城,厚著臉皮找楚國人來斡旋,現在楚國內鬥的程度,堪稱諸侯表率,就楚國一家子是女人說話,斗得腦汁都餿了,怎麼可能再來給許國人撐腰?

先保住雲夢澤、方城,才是正道啊。

恭順的老者的確恭順,但李專員一眼就看穿這老東西是在賣慘。

能在鄭國安家立業的許國人,絕對不是沒見過世面的。

平時新鄭用炭,是棐林炭,那麼許國人就是賺這個錢的。

什麼時候賺不到這個錢了呢?

李專員的出現。

也就是說,淮中城帶來的新技術新能源,衝垮了棐林的燒炭業。放以前,也不至於就被衝垮,通過各種行政手段,也能限制一下。

然而行政手段只能針對菜雞,碰上李解這頭吳國禽獸,那就不好使了,市場競爭不是對手,行政法律手段又不在一個水平上,完全被吊打,自然就短短一個冬天,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

想要改行,那也得開春之後再說啊。

這棐林邑北郭小市的人出來賣慘,大概率就是希望李專員高抬貴手,賞他們一口飯吃。

可惜,李某人當年還是工頭那會兒,什麼套路沒見過?

你賣慘就有用,老子還要不要賺錢,要不要生活?大家都是要生存的嘛。

於是李專員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雙手仗劍,站定在原地看著遠處的棐林邑:「老者在棐林邑,地位如何?」

「老朽不過是山野村夫,豈敢言地位如何……」

「嗯,那你們就沒用了。滾。」

言罷,李專員扭頭道:「前方就是棐林城!進攻——」

一聲大吼,直接把賣慘的老者嚇得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片刻,老頭兒反應了過來,這才喊道:「上將軍息怒!老朽願意帶路——」

「凡衛國之人,盡數擒拿!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

「攜帶許人,指認衛國公主住宅,凡遇頑抗者,格殺勿論!」

「是!」

「凡棐林豪宅為許人所有者,即刻查封,以勾連『獫狁』之罪論處!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

……

一條條命令下達之後,鱷人立刻開始動員新生,吼叫聲此起彼伏,往日里的助教鱷人,此刻已經披堅執銳,大量的廚具全都被拋棄。

臨時拆解了一輛戰車,用來堆砌雜物,剩下的戰馬,全都為鱷人調用。

這一系列動作來得太快,北郭小市的許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而匍匐在道旁的許國人中,有二三十個青壯被抓了出來,如狼似虎的鱷人用鞭子棍棒狠狠地趕著他們朝著棐林邑而去。

那幾個老者目瞪口呆之餘,徹底懵了,連忙跪地求饒:「上將軍!上將軍……」

「滾!」

李解冷眼掃視了幾個老頭兒,然後道:「打下棐林邑,論功行賞——」

「謝首李!」

「謝夫子——」

「謝夫子——」

聲勢帶動起來,原本腿軟的新生,簡直是壓榨出了最後了體能,也不知道是腎上腺激素在作用還是什麼,一個個跟從著助教鱷人,膽氣前所未有的強大。

鱷人進入狀態之後的氣勢,著實大不相同,讓諸多新生都是安心了不少,完全沒有交戰之前的忐忑不安。

「留一支小隊看管!」

「是!」

說罷,李解翻身上了戰車,直接駕車離開,完全沒有多看一眼這些跪地求饒之輩的意思。

這些許國人搞錯了一些問題,賣慘並沒有錯,拿衛國公主當做籌碼來談判也沒有錯,這種試探在往常是很有用的。

而且地處鄭國,大家也比較講文明。

可惜,許國人似乎是忘了,這種天氣下,衛國公主根本跑不掉,這不是許國人的籌碼,李解要拿到手上,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說得難聽點,「賣主求榮」的技術,許國人真是差到不行。

他們妄想著依靠「憐憫」和「奇貨」來苟延殘喘,這並沒有錯,求活嘛,就不要管手段,活下去就是天條!

可惜太過小覷李解的智商,也太過高看鄭國的地位。

在李解眼中,鄭國就是個大型娛樂會所,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鄭國上下,誰敢多句嘴?

認不清自己地位的雜碎,還敢玩弄小心思,那就只能進一步噁心到李解。

哪怕是「憐憫」,也該是李解說要拿出來,才作數。

「棐林邑乃是鄭國之土,城中居宅,乃是許人之業——」

有個老者精神崩潰一樣地吼叫著。

然而留下來看管他們的鱷人冷笑一聲:「鄭國之土?要何種田契,某當下寫一張給你,今日便在新鄭蓋章,如何?」

此言一出,那幾個老者頓時臉色一變,隨後神色頹唐灰敗,無力地癱軟在地。

認不清楚狀況,居然還妄想著有的沒的,簡直是自取其辱。

站定在馬車上,李專員面色淡然,他敢斷言,剛才那出來的幾個老東西,搞不好有一半就是平時能在棐林邑跺跺腳就全城抖三抖的「大人物」。

「自作聰明,賣慘賣尼瑪呢。」

眼見著城郭越來越近,李解手中長槍一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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