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雲珍君城下傳訊

攻新蔡的第七天,主要的工作仍舊是攻心為上,隨著新蔡「衛城」的陷落,整個新蔡就成了典型的孤城。

孤城只能待援,但是,援兵會不會來,沒人知道。

一向冷靜而自製的羊舌肱,頭一次在家中焦躁不安不起來。

「羊舌公!」

「如何?!」

「四城皆陷,城外諸倉市已改吳人旗幟。」

「……」

聽到下屬的回話,羊舌肱臉色凝重,這種消息是攔不住的,趴城頭就能看到。守軍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新蔡國人。

羊舌肱現在遇到的麻煩,還不僅僅是物資上的,人心不齊啊。

從水淹新蔡開始,整個新蔡城內,都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投降聲,連續鎮壓了幾個老牌貴族,都沒有把這樣的聲音壓下去。

「投降派」們的想法很簡單,新蔡不是蔡侯一個人的新蔡,李解這個人名聲在外,只要談,就有的談。

但是不談,那真是沒得談!

薛侯這麼倒霉的傢伙,他死全家了嗎?

沒有!

「羊舌公,賤私以為,當立刻同吳人再啟和談。」

一個謀士目光鎮定,出列躬身,沖羊舌肱道,「君上巡視上蔡,必請救兵。如今蔡人弱,吳人強,唯有北地霸主,方能抗衡。只是……若要請來援兵,需要時日。」

緩兵之計以前可能沒用,但現在總歸是有用的,尤其是吳人簡直噁心人,一點點一點點把新蔡周圍的力量全部拔除。

甚至現在,新蔡城內,已經不少人都知道,上蔡大夫蔡美和平輿司寇蔡夕,居然都已經投降了李解,並且很受器重!

這是最為動搖新蔡城內人心的事情,要知道,蔡國的公族分裂,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持續了小一百年,中間還發生過「兄終弟及」「蔡侯絕嗣」等等事件。

像上蔡大夫蔡美,不過是前幾十年政治鬥爭失勢的一方。

以蔡美的才能,還能夠混到上蔡大夫這個位子,但更多的倒霉蛋,直接成了落魄士族,甚至在衛鄭、齊魯,多得是蔡國「游士」。

類似六國公子巴那樣的討飯公子,並不在少數,只是更加低調,更加不為人知。

畢竟,蔡國的「含姬量」高得多。

「諸郡援兵,算算時日,此時本該抵臨新蔡,然則……」

說話的謀士又提醒了一下羊舌肱,緩兵之計只能靠他們自己,靠那些郡兵,基本沒戲。

當初五路出擊,掠奪財富土地的時候,當然很爽。

但是現在,後遺症就出來了。

有些已經撈夠了的蔡國軍士,根本沒心思再去保家衛國。

關他們鳥事兒?自己都已經大賺了一筆,何必再去冒險,跟吳人血拚?

誰不喜歡虐菜?蔡人也喜歡虐菜啊!

「何人可為使……」

「啟稟大夫!」

不等羊舌肱說完,就聽外面有人喊道,「吳人遣使前來,已至城下,來者乃是楚國州來大夫雲軫君!」

「雲軫甪!」

羊舌肱猛地起身,整個人臉皮都在抽搐,他此刻感覺脊骨都在發冷,哪怕李解派蔡美過來,他都不會這樣,但是雲軫甪,這是不一樣的。

楚人啊。

羊舌肱並非是怕了雲軫甪,但是,羊舌肱的蔡國,怕了雲軫甪的楚國。

儘管此刻已經有人知道,雲軫甪被李解活捉,可具體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有「義軍」內部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

至於說知道雲軫甪打算舉族投靠這個事情,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

之前新蔡貴族,還在嘲諷雲軫甪是「逃跑大夫」,當年在大別山橫行無忌的楚國名將,如今跟喪家犬一樣。

現在,嘲諷雲軫甪的人,卻是半點話都說不出。

「羊舌公!」

之前的謀士聽得傳訊,立刻抱拳上前一步,「君當斷則斷!」

再拖下去,鬼知道會發生什麼。

作為謀士,他們天然地都在動腦子,職業化地分析厲害,對於羊舌肱,他們是敬佩的,但是,這是針對羊舌肱,不是針對蔡國的大夫。

蔡國本身,他們是真的無話可說,蔡侯這個沒種的東西,把守國重擔,居然全交託在一人手中。

大政成敗授予一人,不管是欣賞還是倉皇,這種行為,就是不負責的。

謀士們眼中的蔡侯,完全是一個不合格的君主!

甚至哪怕蔡侯信誓旦旦要去鄭國、衛國甚至晉國請來救兵,謀士們也是默認蔡侯成事不足。

現在的狀況,只是自救罷了,又或者說,是把損失儘可能地降低。

當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自然就該把這些爛攤子甩開。

「老夫親往一會!」

羊舌肱臉色嚴肅,他原本頭髮還有黑色,現在,卻是白的厲害。

見羊舌肱一如既往的堅毅,諸謀士都是微微點頭,然後行了一禮,跟著羊舌肱前往東南城牆。

之所以前往東南城牆,因為南城之外,一片泥濘,根本沒辦法行走。

此刻,雲軫甪命兩個親隨帶著捲軸,神色淡然地看著新蔡城,這座城池,當年楚國不是沒有進攻過,卻沒有攻克。

後來……後來吳人就來了。

「天意啊。」

負手而立的雲軫甪,信心滿滿,他知道的,只要羊舌肱出面,一切,就會不可挽回,新蔡必陷!

原本李解會用什麼方法,雲軫甪並不知道,但是現在,雲軫甪敢肯定,李解會用什麼辦法。

新蔡城頭,逐漸人頭攢動起來,除了甲士之外,還有大量的圍觀青壯。

這些蔡人的氣色並不算好,雲軫甪多年帶兵,自然明白這些守軍,士氣相當低落。除了士氣,他們的身體狀況顯然也不好,城內應該是在進行配給制,至於能撐多久,或許三年五年,或許一月兩月。

畢竟,水淹新蔡來得太快,新蔡平日里有沒有什麼準備,並不知曉。

更何況之前蔡國五路出兵,掠奪的財富相當豐富,有多少進入了新蔡,又有多少被蔡侯帶走,不知道。

「州來君為楚人,何故為吳人驅使至此?」

輸人不輸陣,手按城頭,羊舌肱看到雲軫甪之後,就直接開了嘲諷。

大庭廣眾之下,這種嘲諷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至少讓雲軫甪的傲然氣勢也要縮回去一點。

只不過,讓羊舌肱詫異的是,雲軫甪居然只是淡然一笑,然後在車上遙遙一禮:「見羊舌君身體康健,老夫甚是安心。君乃大才,身體為重。」

城頭城下,兩人相隔的距離其實並不遠,互相都能看清楚對方鬢角上的白髮,還有額頭上的皺紋。

羊舌肱看到氣色極好的雲軫甪,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他看了看左右城頭相當數量的圍觀蔡人,正要下令讓青壯撤下,就聽雲軫甪高聲道:「羊舌君用兵,不知比之柏舉斗師,何如?」

羊舌肱一愣,正要開口,卻聽雲軫甪笑著繼續道:「如或不如,已無干係。彼時柏舉斗氏興兵過衡山,兩戰皆敗於江陰子之手。那處大夫權皇,為隨國上大夫所制,亦不得寸進黽關。前日,郢都傳訊,斗師擅開邊事,已為郢都太后所誅。」

「……」

這番話,讓羊舌肱整個人都是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摁在城牆上的手,竟是情不自禁地抓出了三四道指痕。

他不是因為斗師、斗皇的失敗而震驚,而是在這樣一個場合,周圍如此之多的蔡人,都聽到了這個消息。

那處大夫、「負箭國士」,居然都被挫敗?!

更可怕的是,隨國居然跟李解結盟,而且必定是隨國上大夫曾善親自主持結盟事宜!

否則,雲軫甪不會這麼說。

原本就脆弱的軍心,此刻徹底成了跌落在地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城頭上,居然響起了竊竊私語,如此軍紀,讓雲軫甪頓時不屑,對蔡人的鄙夷,若非身負重責,大概就是要顯露於表。

「郢都騎傳,不知羊舌君,可要一觀?」

說罷,雲軫甪伸出左手,示意親隨上前,那親隨捧著捲軸,高高舉起,顯然,這就是郢都通傳各郡縣的通告。

以雲軫甪的資歷,要搞一份過來,並沒有什麼難度。

「楚國之事,我蔡國從不插手!」

羊舌肱已經料定,今日雲軫甪前來,就是亂他軍心的。

正要想著如此跟雲軫甪鬧掰,卻聽周圍蔡人已經在那裡惶恐不安地交談。

「負箭國士」斗師的威名,他們蔡人聽得最多。大別山在楚國,還有「衡山」的叫法,蔡國也多有稱呼大別山為「衡山」,而柏舉斗氏的主要力量,就是在大別山兩側。

因此斗師除了「負箭國士」之名外,還有「衡山國士」的頭銜。

只是現在,這個曾經赫赫有名的「衡山國士」,居然也被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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