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太子

公子巳的死,直接讓吳晉會盟變得極為雞肋,晉國公子小雀遞交國書的對象,已經確定不是未來的吳王。

除非吳人真的野到讓死人去主持國政,那吳國大概是鬼神之國,晉國有這樣的盟友,實在是血賺啊。

血賺是不可能血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血賺的……

姑蘇王宮宿衛可以拔劍一死了之,但哭暈在茅廁的公子小雀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他千里迢迢來到這個鬼地方是為什麼?

是為了看煙波浩淼魚鳥情?是為了看赤地千里伏屍百萬?當然伏屍百萬沒有,浮屍倒是挺多的。淮上列國燒掉的屍體,沒有一萬,五千總有。

空氣中瀰漫著屍體焚燒時候滋油的氣味,幾欲讓人嘔吐,已經減肥成功的公子小雀,開始了瘦身計畫。

公子小雀感覺自己會死在這個鬼地方,也別想什麼晉王不晉王了,能活著回家,就是勝利啊。

「死士絕無可能是江陰子所派!」

「不錯!上將軍崛起於草莽之間,舊時『沙野』窮困無比,野人如何豢養死士?再者,此類死士行刺之法,絕非吳越習性。」

「此間推斷,皆有道理,但終有破綻。唯有一事,主謀絕未料到,這……便是最大的破綻,足以證明上將軍同行刺一事無關。」

「噢?」

有人很是詫異,但此人說得的確有些道理。

萬一廝混草莽之間的時候,有過生死之交呢?

萬一當初李解在「白沙村」的時候,救過一個路過牛家村的高手呢?

「隗將軍言上將軍有一事,主謀不曾料到?」

「正是!」

弦國將軍隗矢環視四周,正色道:「諸位難道忘了?上將軍談吐用詞,豈會等同刺客所獻文字?」

「不錯!」

「正是如此!」

「隗將軍所言正是中的!」

神情肅穆的隗矢撫摸了一下一臉的絡腮鬍子,目光也有些凝重,他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搞不好就是大動蕩。

他們這些個淮上小國,搞不好都會全部滅亡。

吳國的自爆,不是誰都可以承受得起的。

一想到吳國山頭分裂,每一家單獨拿出來,都是一方巨頭,這種感覺,就極為糟糕。

「諸君,尤為重要之處,便是上將軍並不識字啊。」

眾人一愣,旋即回憶起來在逼陽國時候的種種情況,貌似不管什麼文書,李解都是到手之後,交給身旁的人念給他聽。

以前只覺得李解這是為了顯露威儀,現在看來,可能李解就是個文盲,他壓根不識字啊。

想到這裡,這群淮上小國的貴族們,居然對李解更加的佩服!

一個文盲,居然兩次戰勝宋國,這是何等驚人的事情!

隗矢開了頭之後,列國貴族也紛紛發表了看法,發現李解不識字的,並非只有隗矢一人。

於是乎,一眾小國精英得出了一個判斷,行刺客之事的這個主謀,恐怕只是聽說過李解,但是,絕對沒有見過李解。

這個人,絕對不是江淮人士,不會是楚越之人。

略作推斷之後,這些淮上小國的貴族們,頓時臉色極為難看,有人布局,有人在算計。

而且竟然把兩個超級大國都算了進去,現在吳晉會盟的含金量,已經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甚至晉國內部,對於公子小雀的這一趟南方旅程,只會當成笑話。

如果不是笑話,反對者們也會把它變成笑話!

這是上天給的機會啊。

心頭陰雲密布的人,絕非只有公子小雀一人,淮上列國的將軍和大夫們,也很清楚,淮上列國,搞不好接下來就是完蛋。

吳國自爆之後,總是需要發泄渠道,或許在自爆之前,就要迎接勾陳這個老妖怪的憤怒。

吳王之怒,是這個天下最激烈的怒火!

「會是宋人?」

「不會!」

有人立刻反駁,「宋國『大相』戴子舉,乃是品德高潔之人,豈能以死士而怒吳王?倘若戴子豢養死士,焉能成為宋國『勁草』?」

「也是。」

一提到戴舉,列國精英都是眼神中流露出了敬佩之情。

沒辦法,戴舉的一系列操作,簡直就是忠臣的典範,這世上大概沒有比他更好的臣子了,簡直是完美啊。

子橐蜚這個昏君,當真是時運滔天,遇上了這麼一個好臣子。

「鄭人?」

「鄭人豈敢?」

「鄭人有因。」

「何因?」

「鄭人攻許,蔡國亦攻許,如今『義軍』攻蔡,下一步,豈非攻鄭?」

雖然攻打鄭國絕對是痴心妄想,但這個事情,邏輯上沒問題。

「義軍」的口號就是這樣嘛,鄭國萬一當真了?那就先搞一把李解,讓李解倒大霉。

怎麼倒大霉呢,假扮李解的人,去行刺公子巳,這可是吳國未來的大王。

有理由,有行動力,也有足夠強的資源,看上去鄭國是有戲的。

「刺公子巳,等同破壞吳晉會盟。晉國豈能饒恕鄭人?」

「也是啊……」

這番論證,也都是各抒己見,但眾人都有一個判斷,那就是,這次事情有點大條。他們自己老家,搞不好也會完蛋。

「諸君,時下吳王尚未知曉此時,然則兩日後,姑蘇必然震蕩!再者,我等逗留徐城,已經許久,淮上有何變局,孰人知曉?倘使蔡人先行出兵……」

不說還好,說了之後,一個個臉色更加難看了。

只是難看有難看的好,吳人看到之後,只當他們是為公子巳哭喪,說明他們對吳國相當的尊敬,吳人也不至於發飆。

「撤吧,此地……不可久留啊。」

「天意如此,舊時徐國稱王,乃國滅絕祀,如今吳晉會盟……」

「噤聲!」

這時候說風涼話也沒有意思,兩天後,姑蘇肯定會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到時候再想要走,只怕是走不掉了。

即便是現在,淮上列國要走,也是因為他們足夠弱小,然後理由比較充分,畢竟很有可能蔡國已經在他們國家肆虐。

說不定回家之後,自己國家已經滅亡。

淮上列國略作準備,雖然兵馬疲敝,士卒也死了小一半,屍體焚燒之後,骨灰用罐子和毛竹筒盛裝,這才塞到船上,然後帶回老家。

把屍體帶回去,這麼熱的天,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淮上列國前腳剛走,淮縣王師就進駐徐城,氣氛相當肅殺,讓晉國的部隊都感覺到了緊張。

甚至晉國的高層,已經打算放棄這塊土地,直接用別的利益跟吳國交換。

這鬼地方,太邪門了,以前還覺得這塊好地怎麼就徐國滅亡了呢?

現在看來,肯定是老天爺不賞臉啊。

姑蘇,為太子禮儀準備的一切都好了,現在就差一個太子,走一走過場,一個新篇章,吳國的新篇章,就要開始書寫。

然而此刻,勾陳雙目淡然地看著遠方,他前所未有的平靜,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底下,匍匐著數百官員,剛剛假「大常侍」的常傑,臉色慘白,同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空氣中甚至有淡淡的尿騷味傳出來,很快,就有一個縣邑大夫因為君前失儀被拖出去處死。

血淋淋的人頭被宿衛端上來給勾陳過目之後,這才重新端下去。

「是寡人……小覷天下英雄。」

聲音很平靜,但卻極端地淡漠,彷彿一點感情都沒有。

「是哪位英雄,竟有如此膽魄,膽敢以吳國為棋子,以寡人為棋子?」

像是在問誰,又像是在問自己,勾陳的神情稍稍地有了波動。

「眾卿……何以教我?」

勾陳雖然蒼老,但他氣度超絕,一隻手支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向前傾,狼視鷹顧,極為犀利。

「或……或……或為江陰李解?」

稍微有點資格的虞氏太倉令虞南,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地抬頭說了一句。

「君前臣名,此乃禮。虞南無禮,斬!」

「不不不……不不不……大王饒命!大王饒命!臣有罪!臣虞南有罪!臣……啊!啊!啊!不、不……」

太倉令虞南像是一條掙扎的老狗,被虎背熊腰的宮中宿衛直接拖了出去,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慘叫聲,片刻,又是一顆新鮮的頭顱,被宿衛用托盤端著,血淋淋地呈現在了勾陳的面前。

看著虞南的人頭,勾陳厭棄地揮揮手,宿衛端著虞南的人頭退了下去。

「召公子丑前來!」

許久之後,有些疲憊的勾陳,如是說道。

此言一出,在邊緣匍匐著的一些老臣,頓時身軀發抖,眼神中流露出了狂喜。

宮外,熱鬧還在繼續著,人們都在等著,等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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