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疑慮和決心

「哈哈哈哈……」

看著滾滾淮水再度暴漲,雲軫甪仰天大笑,情不自禁得意拂須,「吳人縱有操舟之能,今時淮水,孰能降服?」

這州來大夫雙手一攤,還朝四周詢問,一群屬下紛紛上前道喜。

「公乃有德之人,自有天助也。」

「吳人野蠻,江陰李解最甚,此天怒也!」

「哈哈哈哈哈哈……」

窩在蓼城的州來逃兵們,此刻都是神色坦然,已經是喜上眉梢,鬆了口氣。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說李解會先行渡河,然後西進,也能逼近蓼城。

只可惜蓼城楚軍天天巡邏河岸,為的就是防備李解提前渡河,至於蓼城以東,更是順著幾條天然河道,修建了大量防禦工事。

李解就算要登陸西進,進攻難度同樣極高,甚至可能說是處境更艱難。

天氣的反常,對守軍來說,有著極大的便利。

在雲軫甪看來,李解的處境,大概就是第一次逼陽之戰時,宋侯的境況。

冰天雪地,防守一方的優勢啊。

現在淮水暴漲,道路艱難,一陣泥濘一段爛路,只是行軍,就消耗了大量體力,更何況還要作戰?

「不知勾吳野人,此時是何表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

蓼城楚人頓時放聲大笑,唯有一個燕國士子,卻是神色凝重。

「公子,可是還在憂心公孫先生?」

「子徐跳車,使我出逃得存,今不知子徐安否……」

「公子,宋人有云:吉人自有天相。公孫先生定會猶如宋國『勁草』,有天相助。」

「但願如此吧。」

嘆了口氣,化名南下遊歷,這一次的境遇,著實超出了他的想像。

戰爭近在眼前的感覺,回想起來,還是頭皮發麻,尤其是一直只是存在於別人口中的吳國,這一次,真的是見到了吳國之人。

斷髮紋身,野性十足!

「唉……那李解不可以常人揣摩,此刻眾人皆以為其不敢渡河,只怕未必啊。」

「公子,淮水水勢如此劇烈,即便渡河,只怕也是筋疲力盡,再無氣力作戰。」

「但願如此……」

又道了一聲「但願如此」,燕國士子感慨道,「倘使季子在此,必有急智思謀。」

「公子。」

親隨們聽到他這句誇讚競爭對手的話,頓時有些喪氣,無奈地看著他。

「讓二三子見笑。」

「公子不必如此。」

護衛們立刻還禮,他們願意跟隨這位公子,其實不正是因為這位公子有「自知之明」嗎?

這世上,能夠知己之人,本就是寥寥無幾,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智者。

至於季子申,乃是自幼聰慧之人,不可用常理來判斷。

「天下列國紛爭,唯我燕國隔絕中國之外,舊時吳國,蠻荒之地,如今威震中原,燕國何如?」

忽地,燕國士子揚頭看著前方的淮水,「我必興燕也!」

一眾護衛見他志氣又尋了回來,頓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齊齊行禮之後,便在一旁靜觀楚人布置。

蓼城此刻集中了不少人口,原先在州來城的列國商人、士子,此刻都是跟著楚人到了蓼城。

有燕國人三五成群,也不稀奇,旁人也不會去追究什麼。

燕國而已,邊陲之國,能成什麼氣候。

此時蓼城的楚國守軍,心情是相當的不錯,淮水暴漲帶來的好處,就是讓李解的部隊無法輕鬆渡河。

之前已經有情報反饋,李解揚言今日攻蓼城,楚軍時刻盯著河對岸,然後伺機南下,反正順流直下的速度,要比對面快。

說不定,李解野戰部隊進退維谷的時候,他們已經收復州來城。

「上將軍,淮水暴漲,如何是好?」

幾個大隊長一籌莫展,岸邊,縴夫和船工們,正合力將舟船往西前行,撐船工一個個都是牙關緊咬,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讓舟船緩緩地往前。

岸上,縴夫們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兜襠布,赤身赤腳,拉著纖繩,喊著號子,將水中的舟船,儘力往前拉。

他們的肌肉賁張,汗水滴落,腳踩著泥濘,渾身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一個個身體幾乎都要跟地面平行,然後緩緩地前進,每一步都像是拼盡了最後的氣力,跨出去之後,留下一個泥濘的腳印。

泥濘的腳印,一個接著一個,前人的腳印被後人踩住,於是不多時,就像是形成了兩條壕溝,遠遠看去,很是壯觀。

「此刻已經平行蓼城。」

放下瞭望遠鏡,李解已經能夠看到對面的楚軍部隊,一輛輛戰車上,應該就是楚國的軍官,其中一個白鬍子老廢物,應該就是跑得飛快的雲軫甪。

「再往前二里路!」

「是!」

雖然不明白李解的命令,但四個義士大隊長,都是立刻執行命令。

縴夫們聽到了這個命令,都是精神大振,雖然吃盡了苦頭,但「義軍」有一個好,軍令如山。

說是兩里路,那就是兩里路。

再有兩里地,就能休息了。

縴夫隊伍中的號子越來越整齊,越來越響亮,甚至還有點高興。

「蓼城在對面,為何還要前行兩里路?難道是要攻蔡?」

有縴夫在那裡奇怪著,他們中不少人,都不是什麼庶民野人,而是蔡國「玄甲旅」這樣的精銳,以及沒有逃走的原州來城列國客商、武士甚至是公卿之後。

這些人不是沒有叫囂過,但在血淋淋的屠刀面前,還是選擇了脫光衣服做縴夫。

拉縴,只是流汗。

對抗,那就是要流血的。

原先在州來的城的非富即貴們,終於明白為什麼義士義從總說他們的上將軍「一視同仁」了,那是真的一視同仁,管你什麼出身,你王子公孫也好,你庶民蠻夷也罷,統統編成一隊,滾去拉縴。

在李解這個異類面前,王子公孫和庶民黔首,居然難得地抱團努力,誰也不拖誰的後腿。

因為這幫義士、義從,原先在逼陽城,幹得就是缺德監工活兒,誰偷懶誰耍滑,一眼便知,而且不服不辯,直接掏出鞭子狂抽。

伸冤也沒處伸冤,唯有死撐,唯有咬牙堅持,唯有齊心協力,才能在這種酷烈的高壓之下生存。

天氣又開始變熱,淮水對岸的楚軍,也發現了綿長的舟船隊伍。

「舟船相連數里,只怕李解已動用半數舟船。」

「咦?」

「野人並未渡河!」

「野人繼續向西!」

「莫非是要攻打蔡人?」

「難道野人不怕我等反撲州來?」

「或許有詐?」

李解的詭異操作,讓河對岸的楚人,都是一驚一乍起來,連雲軫甪都是驚疑不定。

他是打算算計李解的,可難保李解不會提前知道啊,萬一李解準備反埋伏楚軍呢?萬一現在的河對岸的李解部隊,其實是佯攻呢?萬一州來城下,其實準備了大軍呢?

腦海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雲軫甪命令道:「繼續查探!」

「嗨!」

傍晚逐漸到來,對岸的舟船,也越來越看不清,但是大體上能夠判斷出來,是繼續西進,至於往西多少路,楚軍並不知曉。

「難道這吳國野人,真要攻蔡?若如此,我軍順流直下,豈不是可以奪回州來,截斷其後路?」

「李解攻蔡不順,後路被斷,只能倉皇突圍,狼狽逃竄。」

「奈何野人兇悍,麾下皆是虎狼之輩。倘若郢都大軍在此,豈能讓其囂張!」

楚國人都是憤憤不平,不過都有一個共識,應該抓緊時間,趕緊組織部隊,順流直下,反攻州來城。

「萬一這是吳國野人的計策呢?」

「其孤軍在外,力求決戰,唯有速戰速決,方能自保。豈敢再行拖延?」

「雲公,當斷則斷啊。」

雲軫甪臉色陰晴不定,他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吳人會不會渡河呢?

只是,雲軫甪轉念一想,現在都已經是夜晚了,一路行軍,金人也要疲憊,更何況對面不見篝火,這說明並沒有就地造飯,那肯定是繼續西行了。

而且即便渡河,又是一番戰天鬥地,搞不好全部沉死在淮水也未可知啊。

再退一步講,就算李解渡河成功,麾下全是疲師,如何能戰?

蓼城守軍以逸待勞,吃飽喝足還打不過這群又累又餓的傢伙?

如此種種思量,雲軫甪頓時下令:「即刻準備舟師,明火行船!天明時,攻破州來!」

「嗨!」

一陣興奮,楚國軍官們都是躍躍欲試,這次行動,就是白撿的功勞啊。

然而此時,一片漆黑的對岸,面對飢腸轆轆的義士義從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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