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蘇卡不列

建設物質文明的時候,精神文建設也得跟上,只是怎麼選擇,就比較麻煩了。

就江陰邑現在的行情,李縣長要是說咱們鱷人有力量,要做江陰邑的「人民公僕」,那指不定鱷人偷偷地就得造李縣長的反。

做啥公僕?我們要做主人!

別看李縣長撤出「義」字大旗,但對鱷人和勇夫來說,這視角是有問題的。在這幫剛脫盲剛致富的牲口們看來,這個「義」字,當然只有我們鱷人和勇夫才有資格喊出口啊。

不明真相的村民哪有資格?沒有歸順的「沙野」哪有資格?國際菜雞哪有資格?

而且跟鱷人、勇夫共進退的,是他們的家人,而他們的家人,往往從事的職業,在江陰邑的體系中,也是相對要「高端」一點的。

以收集澱粉為例,江陰邑附近的土地,芋頭畝產大概是兩千斤左右,精加工製作而成鱷人配給,大概能出兩百斤不到的精面。

整個生產過程中,從收穫芋頭、清洗、去絲、去皮、研磨、打漿,都是奴工、夷人、野人來操作。

比如研磨,芋頭研磨主要靠擦,在粗糙的河床石板上手工摩擦,然後用清水沖洗,經過「沉澱-沖洗-沉澱」反覆操作之後,就得到了粗製的芋頭澱粉。

整個過程看似沒問題,但因為芋頭會麻手,長期從事這樣的工作,會導致皮膚上有一層深褐色的物質,用清水洗,是洗不幹凈的,需要用到鹼性液體浸泡,才能些微地緩解。

而表皮上稍微有一點點傷口,就會導致麻癢無比。

粗加工之後,到了精製緩解,工人主力就是「白沙村」村民為骨幹,鱷人、勇夫家屬為輔。

一年多下來,現在「白沙村」的老村民,大多都是班長,優秀一點的,能夠成為倉管或者車間主任。

精製車間主要就是給粗製芋頭澱粉打漿,然後用網篩來篩漿,反覆幾次,二次靜置脫水,可以選擇晒乾,也可以放在烘焙房進行烘乾。

最後得到的澱粉,精細程度是相當可觀的,再用絲綢製作的網曬去除大顆粒雜質,剩下的芋頭澱粉,就可以壓制包裝,一隻竹筒塞得嚴嚴實實,可以塞兩斤芋頭澱粉。

兩斤芋頭澱粉加入鹹肉、鹹菜之後,用石板烘烤香煎,能夠做成稞條一樣的煎餅。口感介於米粉和麵粉之間,對李解來說這不算什麼美食,但在這個時代,就是補充體力的高能食品。

到這個步驟,普通奴工是不能接觸到的,最少也是勇夫家屬,才有資格經手。

原因很簡單,要防止投毒,而勇夫家屬除非恨意強到要毒死自己的兒子或者老公,否則不會這麼干。

同樣又因為精製的生產環節相對要衛生、輕鬆得多,在大量苦差事面前,這就是一個相對體面的崗位。

即便沒人說,但在江陰邑的內部,這都算是李解給鱷人、勇夫的一個隱性福利。

優越感、高等感,會把核心力量更加凝聚在一起。

凝聚的過程中,再進行精神意識的包裝,那就不會喪失理智,也不會輕易地自爆。當然該自爆的時候,還是得自爆。

只不過李縣長高舉「義」字旗的行徑,也無非給小弟們有點盼頭的同時,還有點追求。

有上升渠道,遠比天下列國強得多。

至少在江陰邑,你只要貫徹了「義」,是真的有機會升上去。

而那些個明明是因為托關係走後門進來的,只要有了「核心價值觀」,也就是「義」,那就很容易說服自己,騙過了自己,自然也就心安理得。

騙過了自己,再去騙別人,也就輕鬆得多。

「阿東,這次行動,怎地叫這個名?」

一臉傻樣的沙哈湊到正在畫圖紙的沙東跟前,好奇地問道。

誓師大會之後,江陰邑的軍事行動自然有了行動代號,武裝力量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要帶著物資去和巢、舒諸地國家匯合;一份則是先行前往江北,然後組織江北夷人、野人青壯,從邗溝北上,然後再入泗水。

分了兩個部分,自然就有兩個行動代號。

一開始李縣長讓手下們自己想個名字就完事兒了,但因為之前「江小白」這個事兒讓手下們覺得取名這個事情,還得老大拍板,於是又推了回來。

這讓李縣長很惱火,尋思著你們這幫狗子還學會這招了?

這是有情緒?

你們有情緒,老子沒有?

於是北上的部隊,代號「蘇卡不列」,西進的部隊,代號「麻色法克」。

愛咋咋……完事兒!

以江陰邑的印染技術,其實搞個幾千套海魂衫出來,倒也不難,就是成本太高,而且戰鬥力容易爆表,李縣長尋思著還是悠著點。

「我怎麼知道?問首李去!」

沙東瞪了一眼沙哈,「你若無事,不若好好訓練,想甚麼名稱,關你何事?」

「我就問問。」

沙哈撓撓頭,「阿東,我是去巢國好呢,還是直接去逼陽國好?首李讓我自己選。」

正畫圖畫得煩躁,沙東猛地直起身來,將手中的炭筆往桌子上一摜,「出去!」

「……」

「出去!」

「……」

胖大的沙哈抿了抿嘴,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現在沙哈很糾結,去逼陽國的話,一時半會兒未必能打起來,因為首李說了,晉國人剛剛到徐國,正要吃掉徐國的西北地盤呢。宋國人不敢這時候動手,怎麼地也得等晉軍稍微休整的時候,才會進攻逼陽。

眼下正在外交場合上斡旋的,是商無忌,他的身份是逼陽國相國佐官,自然可以充當逼陽國使者。

掛印遊說諸國,一靠拳頭二靠錢,商無忌最少也能再拖延宋國十天半個月的。

這時候去逼陽國,大概率就是曬太陽。

沙哈的愛好不多,平日里訓練也艱苦認真,可是光訓練轉化不成快感。

只有在咫尺之間奮力廝殺的那一刻,沙哈才能找到一種說不上來的興奮,無比的興奮!

「去巢國會不會好一點?」

正念叨著,沙哈突然看到了嬴劍,明後天,嬴劍就要組織船隊先行前往群舒之地。像六國、宗國這些小國家,因為公子巴的關係,此次援助逼陽國,他們也是要出兵的。

去年冬天,六國就出兵五百,因為「質子」公子巴在江陰邑「受苦」。

今年更不一樣了,公子來的更多,還不止一個六國,宗國、英國、群舒七國都有,不過大多都是被國內排擠的倒霉蛋,做「質子」也就是混口飯吃。

和其他國家的「質子」不同,這些倒霉蛋只想盡起大軍把自己的老家給抄了,然後把國君剁死了喂狗,狗不吃扔長江,總有寬吻鱷不嫌棄的。

「阿劍!」

「仲哈?不知喚我何事?」

「逼陽和群舒,我去哪裡能立刻廝殺?」

嬴劍眉頭微皺,沉吟了一會兒:「這……若去逼陽,未必能立刻作戰。」

「對吧,我也是這樣的想的!」

雙眼放著光,沙哈眼睛瞪圓了,「去群舒之地,是不是能殺上一通?你不是很想滅了舒龍國嗎?現在就是個好機會啊,你是舒龍國出來的奴隸,你不恨舒龍國嗎?有仇報仇,這也是『義』啊。」

「……」

嬴劍是很不願意回憶起在舒龍國的糟糕經歷的,奴隸的身份,不提也罷。提了那真是渾身難受,原本潛伏的仇恨,瞬間就冒了出來。

曾經作為舒龍國的卿士,他是真的想讓舒龍國振作起來,就算不能統一群舒之地,至少在吳楚兩國之間,也能保全社稷啊。

結果國內外各種周旋,反而被國君背後捅了一刀,深仇大恨,也就是這樣了。

「呼……」

吐了口氣,嬴劍抬頭看著目光灼灼的沙哈,「首李許你作戰之權?」

「我乃特攻隊長,江陰第一突擊手,首李說我有猛將之才,自是又出戰之權。」

「信物。」

沙哈一愣,旋即從懷裡摸出來一枚令符,「喏。」

「好。」

看到令符,嬴劍眼睛一亮,首李對沙哈的看重,一眼便知。只是沙哈顯然不能隨便亂用,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打什麼時候打,他的作用,主要就是給部隊主官當做攻堅力量或者破局工具來用的。

講白了,沙哈是撕開局面的最優工具人。

而且已經在郯國證明了自己,十步殺一人的沙哈,其勇猛的資質,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仲哈隨我入群舒,十日至舒龍,一日滅其國!」

「好!」

聽到嬴劍這麼說,沙哈頓時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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