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賢

「白沙村」並沒有大量脫產戰鬥人員,但保安隊還是要養上一個或者兩個隊,雖然很費錢,可這是必要的投入。

以前李村長還是工頭的時候,除了要跟非法討薪的工人互毆之外,時不時還要跟別的工頭交流一下感情,增進一下友誼。

畢竟,難保有別的工頭一不小心就撈過界了呢?對不對?

這時候甲方只要不拉偏架,那全看自己有沒有「道理」!

什麼是「道理」?兄弟多就是「道理」!拳頭大就是「道理」!

一塊工地一片天,打出一片天,生活樂無邊!

平日里只要有幾個專業看工地的好漢,只要不是老頭兒,關鍵時候,拉一幫小夥伴出來跟別人講道理,有組織沒組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簡單來說一個字:專業。

不過什麼人能脫產做專職保安,也是需要考慮的。

不是死黨、心腹、兄弟……門兒也沒有。

要是沒死黨、心腹、兄弟,那就找個大傻瓜,越傻越好。

如今李工頭變成了李村長,「孤家寡人」一個,找死黨是沒戲了。「下柳」公子巴這尿性也不像是個能打的,雖然公子巴已經再三強調,他做過御手,還曾「持戈」,更參加過晉國的「武卒」考核。

李村長根本不信他。

「雕啊,我能信任你嗎?」

李村長拍了拍沙雕的肩膀,眼神很誠懇地看著自己的小舅子。

明面上,李村長讓看守「大榭」的人是沙旦的兩個叔叔,但挑選的脫產保安,和沙旦的叔叔沒太大關係,年齡都是相對偏小。

理由嘛也很充分,忙時為農,閑時為兵,種地這種事情,青少年懂個卵,還得看你們這些老前輩啊。

文盲們聽了很高興,以前輩自居,爽得不行。

文盲少年們也很高興,不用種地,每天訓練還有肉吃,時不時還能跟著「首李」一起出去打獵,好快樂哦。

「昆兄放心,雕甘為昆兄之犬!」

「……」

嘴巴一歪的李村長頓時覺得文盲們還挺有意思的,動不動就想給人做狗。

但轉念一想,跑姑蘇那裡想要做狗的,那是更多啊。再說了,還有不知道多少「沙野」之人,屬於欲做狗而不可得。

就說眼下「白沙村」干挺「黑蛟沙」之後吧,想要「舉族」遷徙來「白沙村」的土鱉們不知道有多少。

有點家底的,就尋思著掏錢置換一份物業,不敢說拿到「村籍」,混個「白沙村永久居留權」,還是有希望的。

至於沒家底的呢,賣兒賣女也差不多夠了。

反正「沙野」之人時不時把兒女賣出去,就算是現在已經有點「雍容華貴」的旦,要不是爹媽死得早,大概率就要把旦或者雕送出去一個。

旦是美色,雕是少年,在姑蘇城還是能找到買家的。

只不過爹媽一死,旦就自力更生,還拖著一個弟佬,反而艱難又頑強地留在了「白沙村」,直到撿到了一隻精壯的男人。

完成了破處不說,還進入了懷孕待產的美好階段。

一切順利的話,旦將會從最低賤的一個階層,完成超乎想像的地位跨越。

最重要的是,旦並非是妾,儘管也並沒有人能夠證明她是妻,但在「白沙村」,旦的的確確就是「白沙村」的「夫人」,地位高貴,不輸旁人。

這種地位上的劇烈變化,讓旦的弟弟雕,感受尤為深刻。

從卑微、窩囊、惶恐不安,經過幾個月的改變,成為「百沙」各地羨慕的對象,沙雕不是真的沙雕,他不上網,他有自知之明。

這一點,很重要。

「別動不動就說要做狗,做狗,你配嗎?」李村長撇撇嘴,「你咬兩個人給我看看?」

沙雕沒聽懂「姐夫」的話,不過大概也根據幾個詞語猜到了,神情有些頹喪,但還是鄭重道:「雕向昆兄明誓!」

「發誓跟放屁一樣。」

李村長搖搖頭,摸了一條肉乾拍在沙雕的手中,「好好鍛煉,想要做狗,你還早著呢。」

半大小子,連汪汪叫都沒學會呢,還想著咬人?

不遠處,看到這一切的旦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屋檐下,撫摸著鼓起來的肚子。

等到老公走遠了去視察村裡的事物之後,旦才看向雕,沖他招招手。

「阿姊。」

到了旦的跟前,雕並沒有湊近,而是在台階下站著。

「你跟解說了何事?」

「我想幫昆兄……」

「解跟你說了何事?」

「昆兄問我,能否信我。」

「你如何回答?」

旦表情淡然,並沒有責怪或者誇獎的意思,就像是很隨意的問話。但是,不知不覺間,卻讓嫡親弟弟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

雕還是一個少年,「白沙村」的劇烈膨脹,跟他無關,純粹是李解一人之力帶來的結果。

「雕,在解的面前,你不需多言。解問,你答。」

旦說出這句話之後,雕雖然懵懂,但還是「嗯」了一聲,用力地點點頭。

其中的道理,他不需要去認真了解,原本強烈的表現慾望,在此時,已經煙消雲散再無蹤影。

「幫我做一事。」

「嗯?是何……是!」

雕原本習慣性地想要問為什麼,但現在,他直接打住了話頭,而是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站在階下,等候著姐姐的吩咐。

「帶上這隻禮盒,前往『芙蓉』,這是招聘之禮。」

「是!」

隨著肚子越來越大,旦很高興也很擔憂。如果順利生了孩子,這是很高興的事情,她的地位會更加穩固。可是如果出現難產,她知道很多女子因為難產而死,如果她死了,自己這個弟弟怎麼辦?

這讓旦很擔憂。

那個越國之美色,跟她同樣都是浣紗女的「嬙」,成為李解的妾之後,也是一種保障。

如果她不在了,那麼,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會照顧自己的弟弟。

更何況,這次前去送上招聘之禮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

這更是一種情分。

雕並不是很懂這其中的關係,但是,常年做工的旦,耳濡目染之下,還是有樣學樣到了不少。

收拾好了招聘之禮,又叫上了幾個脫產訓練的小夥伴,各自手持兵器,就前往「芙蓉」。

因為是撐船過去,在「白沙村」的碼頭上,從姑蘇返回「白沙村」的公子巴見到沙雕後,好奇問道:「雕往何處?」

「前去『芙蓉』,送上招聘。」

「噢?」

公子巴微微訝異,跟沙雕招招手,「好走。」

「是。」

目送沙雕幾人撐船離開,公子巴這才感慨道:「『白沙』鄙陋,卻有女良人,可謂『在野之女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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