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沒料到，嚴肅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信號很差很差。
從經常出現的沙沙干擾聲，還有斷斷續續的語音里，莊嚴能聽出，嚴肅此刻一定在野外。
野外？
難道是駐訓？
每年到了這時候，全國的部隊都在各種拉練駐訓，或者是像之前4師一樣參與紅藍對抗。
電話打來的時候，莊嚴在營部自己的小房間里收拾東西。
轉業報告送上去了。
當然，幾乎認識自己的師首長都把自己叫過去，在辦公室里好好聊了一回。
其中，有苦口婆心的，有分析利弊的，有善意挽留的，也有像師長姜錦霖一樣，戳著自己的鼻樑狠狠罵了一通的。
去意已決。
當時的莊嚴也許就是這種心態。
有些事，解釋過多也無用。
部隊轉業不是想轉就轉，也有相應的規定。
莊嚴估計，如果自己執意要轉業，頂多兩年後，還是可以走成的。
何況大舅哥林建軍聽說自己要轉業，就算不看在自己是他妹夫的面子上也要看看妹妹林清影的面子。
莊嚴要走，在偵察營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現在莊嚴最擔心的是偵察營的士氣。
尤其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1連，最近士氣低落得夠嗆。
甚至連副連長韓小北也變得毫無鬥志。
還有牛世林、許二那些排長，更不用說了。
這讓莊嚴十分擔心。
對於一支部隊來說，這不是一件好事。
部隊應該是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
它的運作不應該過度依靠著一個指揮官。
它的戰鬥力更不應該過多依賴一名優秀的軍官。
這才是最有效的戰爭機器。
否則，一旦損失了指揮官，隊伍就會亂成散沙。
如果說轉業報告遞上去之後庄嚴最大的擔憂在哪裡？
那就是整個偵察營的士氣。
在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牛世林來了兩次，韓小北來了一次，許二沒敢進來，偷偷在營部門口晃悠了好一陣，可能怕被自己罵，最後還是走了。
收拾一點書，居然收拾了一上午沒搞定。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
「嚴肅？是你嗎？」
「是……我……聽說……轉業……」
嚴肅的聲音熟悉卻又斷斷續續。
不過大致意思聽出來了。
他在問自己是不是要轉業。
這事怎麼長翅膀飛到嚴肅的耳朵里去了？
嚴肅一直在京城軍區服役。
自己一直在南方的部隊里。
轉業報告這才交上去不到一個禮拜，居然嚴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難道他在這邊還有什麼眼線不成？
當然，這是莊嚴自己跟自己開的玩笑。
嚴肅沒必要這麼監視著自己，這不是什麼戰爭年月，兩人之間更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我是要轉業了，報告交了，在等批複。」
「你等等……別掛……」
嚴肅似乎擔心莊嚴掛斷電話，特地交待了一下。
過了好一陣，似乎嚴肅在更換打電話的地方，以求獲得更好的信號支持。
終於，那邊的聲音重新傳來，而且信號沒有之前么差，但是呼呼的風聲還是能聽見。
「莊嚴，別急著轉業，我聽說你最近紅藍軍對抗里的事情了，雖然你是違反了紀律，但是從戰場原則上，你沒做錯。相信我，別轉業。」
「我已經決定了。」莊嚴說：「交了報告，太遲了。」
嚴肅在電話那頭爽朗地笑起來：「莊嚴，就算你轉業，你信不信我也能讓你重新召回？」
莊嚴一怔：「你沒必要這麼做。」
嚴肅又道：「你就當我開玩笑，對了，你最忌幾天有沒有空？」
莊嚴問：「什麼事？」
嚴肅說：「請你來一趟京城軍區，當然了，不是去京城，而是來一個神秘的地方。」
「神秘的地方？」莊嚴有些發懵。
他不知道嚴肅的葫蘆里埋什麼葯。
「對，神秘的地方。」嚴肅說：「你最近的事情我都打聽了一下，嗯……這麼說吧，你也許需要一點方向，如果你願意來，我帶你去看看我們未來部隊發展的方向。」
「部隊發展的方向？」莊嚴更加迷糊了。
去，還是不去？
答應，還是不答應？
莊嚴一下子沒辦法拿定主意。
「你轉業報告都敢交上去，就沒膽量來京城軍區見我一次？」嚴肅似乎在激將。
莊嚴也明知道是激將，但是好勝心卻被撩撥起來了。
「去就去，反正我的轉業報告已經交了，我看你也改變不了什麼。」莊嚴說：「你說個地點，我去就是。」
嚴肅說：「你買好飛機票，飛到京城國際機場，告訴我航班架次，還有時間，我會派人去接你。」
臨了，忽然又補充道：「至於你的轉業報告，別慌，沒簽字的轉業報告就是擦屁股的紙，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送上來。」
莊嚴怔住了。
這話雖然聽起來粗俗，可是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去京城軍區？
去一個神秘的地方看看？
看未來軍隊的方向？
這個嚴肅，去了這些年京城軍區，人變得神叨叨的。
莊嚴決定去一趟，看看嚴肅說的「神秘地方」是什麼。
那個代表著未來部隊發展方向的東西，又是什麼？
他收拾完東西，放在紙盒裡，抱著出了門。
通訊員上來幫忙，將所有東西搬上了車。
營部的司機開車將莊嚴送回家。
離開營區的時候，莊嚴看到不少偵察營的官兵站在宿舍樓的陽台和草坪上，看著這輛車。
東西收拾完了，最近莊嚴是不打算回來了。
如果師部不批准轉業，估計下一步是要將自己放到別的位置上去。
對於不想留下的軍官，也只有這種辦法。
給一些無關緊要的位置，磨到條件適合。
當然，也許林建軍不會讓這個期限太長。
莊嚴沒敢抬頭去看那些熟悉的身影，心裡總覺得有點兒當了逃兵的感覺，一絲愧疚縈繞在心頭，令人羞愧。
車窗外，景物迅速向後倒去。
熟悉的路，走了那麼多年，這一走，彷彿重新開始。
人生，從一段旅程到另一段旅程，從來都是充滿著未知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