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再創輝煌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離隊,送別

那一天,那場雨,在徐興國看來,是全年裡最大的一場暴雨。

隊伍解散之後,所有人都會排房避雨,只有他一個人還留在原地,如同雕塑。

許衛國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在這之前,他本想和徐興國談談。

但是最後還是選擇放棄。

他只是上前,輕輕在徐興國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轉身離去。

徐興國已經是軍官了,不是十八二十剛入伍的小兵。

成人的世界了,有些事情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莊嚴是倒數第二個離開的。

和許衛國一樣,莊嚴也想去安慰徐興國。

對於許衛國決定自己留下,他感到意外。

這意味著,在許衛國的建議下,兩個軍區的首長都同意了他的選擇。

木已成舟,無法改變。

莊嚴知道,即便自己想讓,恐怕都無法改變任何決定。

這不是菜市場,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過他知道,現在去安慰徐興國於事無補,指揮徒增矛盾,沒有絲毫的益處。

所以他也走了。

他和許衛國的想法也是一樣。

成年人的世界裡,有些事情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你明白就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

沒人有必須安慰你和開解你的義務。

雨嘩嘩地下,噼里啪啦砸在徐興國的身上。

樓上的陽台處偶爾露出半張臉,朝下張望一下,然後消失——隊友們都在替他擔心。

怎麼會這樣?

徐興國想不通。

既然選擇莊嚴,為什麼還找自己談話。

為什麼莊嚴選擇退訓,卻依舊點了他的名字,讓他留下擔任班長,帶領全隊去E國參加國際競賽?

為什麼?

自己就真的和莊嚴相差那麼多嗎?

多年來,和莊嚴之間的一點一滴如同幻燈片一樣閃過腦袋。

轟隆隆——

閃電照亮了營區,雷鳴聲震耳欲聾。

徐興國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水砸在頭上,在發間匯成消息,唰唰地往下流。

而他卻渾然不覺。

整個世界在宣布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瞬間遠去。

現在的徐興國彷彿置身在一個異度空間里。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兩個紅箭大隊的兵拿著雨衣下了樓,跑到徐興國身邊,將雨衣罩在他的身上。

徐興國渾身一顫,終於從另外一個世界裡回到現實之中。

看著兩個手忙腳亂將雨衣蓋在自己身上的兵,他突然爆發了。

「滾!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

他轉身離開,不是回營房,而是去大隊部。

兩分鐘後,徐興國出現在許衛國辦公室的門口。

何教員此時也在大隊長辦公室里。

看到徐興國,他目光里有了些驚詫。

「興國,這個決定……」

「我不需要你們給我解釋。」

沒等何教員把話說完,徐興國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頭。

「我過來不是要一個理由,而是做一個申請。」

許衛國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你說吧。」

「我申請立即離隊。」徐興國說:「既然你們已經決定讓莊嚴擔任1班,我已經在淘汰名單上,我希望能馬上離開這裡。」

「這個……」何教員想挽留,因為晚上加菜,為被淘汰的12個人踐行。

他再次被打斷。

許衛國伸手示意何教員不要繼續往下說。

「我同意你的請求,你現在可以回排房收拾行李,我會安排一台車在樓下等你,你收拾完直接下樓就可以上車,司機會將你送到火車站。」

「謝謝。」

徐興國雙眼通紅,人卻沒有哭。

他倔強地敬了個禮,最後消失在門外。

何教員愣在原地足足十幾秒,然後衝到窗前。

隔著窗戶玻璃望下去,徐興國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然後在雨中躑躅而行。

許衛國過來,也站在窗前。

數分鐘後,徐興國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雨幕之中。

「大隊長,你說徐興國會不會出什麼問題?」何教員不無擔心地問道。

「你值的是什麼?」許衛國問。

何教員眉頭微微一皺,琢磨了一下道:「會不會……想不開啊?」

許衛國默默看著窗外,半晌才道:「不會,徐興國是一個十分愛自己的人,一個這樣的人,是不會想不開的。」

「唉……」何教員嘆了口氣:「他倒不是不優秀,只是在領導才能上還是比不上莊嚴。」

許衛國說:「他暫時還是想不明白的,正如我剛才說的,他很自愛,自愛到有些自戀,自戀就會被蒙蔽雙眼,錯誤都不是自己的,是別人的,失敗也不是自己的,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何教員無語,許衛國說的很對。

臨了,才道:「不過,這樣做,怕是以後他會恨死莊嚴了。」

許衛國說:「這不是在我的管轄範疇之內,也不是我應該擔心的事情。心胸很重要,也是領導才能的一種。莊嚴可以帶領紅箭的兵,但是徐興國帶不了4師的人。如果他能想通這一點,他會有所進步。否則,心胸就限制了他的眼光,也會決定他的高度。」

徐興國在排房裡收拾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默默地看著。

和莊嚴不同,這一次,沒有人像許二那般鬧得要拆掉房子一樣。

整個過程中,徐興國一言不發,嘴巴上縫了線似的。

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

十分鐘不到,全部收拾完畢。

背著背囊,提著前運包,他頭也不回走出排房。

紅箭大隊的幾個兵默默跟著,一直送下樓。

莊嚴沒去送。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送,倆人之間處於一種及其尷尬的位置上。

徐興國下了樓,莊嚴走出門口,站在走廊上朝下看。

忽然,有個其他部隊的隊員跑過來,朝排房裡伸頭看了一眼,然後退出來,見莊嚴在走廊上便問:「庄連長,徐副連長呢?」

莊嚴說:「已經走了。」

那個兵看看自己手裡的黃臉盆和裡面的洗漱工具,一跺腳道:「他洗漱間的東西還沒拿,我去洗臉剛好瞧見了,給他拿了回來。」

莊嚴一怔,搶了過來,飛快跑下樓去。

「回去吧。」營房前的公路邊,徐興國對自己手下那幾個兵說:「我不需要你們送!」

幾個兵沒說話,默默看著徐興國。

莊嚴出現在雨中,跑到車旁:「老徐,你的有東西忘了拿。」

說著,將東西遞過去。

徐興國正準備上車,人站在車門邊,回頭看到莊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僅僅一瞬間,表情馬上冷了下去,如同冰雕般沒有溫度。

東西他沒接,莊嚴雙手還是拿著臉盆,伸到他的面前。

良久之後,徐興國突然猛地揮手,臉盆飛了起來,裡面的口缸牙刷毛巾全部應聲落地。

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很快被雨聲掩蓋,徐興國冷冷看了莊嚴一眼,拉開車門,上了門。

嘭——

門重重地關上。

車窗黑乎乎的,看不到裡面,莊嚴看不清后座上的徐興國。

車子滑出十幾米外,加速,車輪濺起水花,很快消失在集團軍教導大隊的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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