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飄在士兵中的口碑不怎麼好。
莊嚴才來兩天，就已經從排里士兵對這位副連長的言行中看出一些端倪。
當兵的人之間很純粹，說的就是那一份戰友情。
要當好一個幹部，不光要有優秀的軍事素質，能夠和兵同甘共苦，同吃同睡同訓練，用時髦點的話說，就是要接地氣。
宋月飄偏偏不是這種人。
但你要說他有啥太大的錯誤，那也沒有。
反倒他對自己在某些方面要求還十分嚴格，尤其是在軍容和紀律還有衛生等等方面。
不過這種要求的方向有些問題，一個武裝偵察連，尚武精神十分濃重，宋月飄搞的這些被視為花架子。
更何況，他當排長那會兒，從未在一排面前做過一次示範。
這更讓所有士兵都覺得排長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來來來，整一個？」
兩人在營房前不遠處的籃球場邊的水泥墩上坐下，宋月飄打開鋁製飯盒，裡面居然是一個個熱氣騰騰的魷魚筒。
莊嚴老家也是在海邊，對這玩意當然不會陌生。
愣了一下便問：「哪來的？」
宋月飄說：「嗨，今天黃昏的時候去海邊逛了逛，有些漁民的船會回來，在海邊直接買他們的東西會很便宜。這不，我讓炊事班長給我放著，晚上再整熟了給我當宵夜。」
莊嚴說：「宋副連長你還真懂享受啊。」
宋月飄說：「可不，在這種鬼地方，不對自己好點怎麼行？圖別的是沒了，靠海吃海，吃的便宜海鮮還是可以的。」
說完，又將飯盒朝莊嚴面前送了送。
「來一個。」
莊嚴只好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魷魚筒很新鮮，肉質脆彈，有一種海的味道。
宋月飄用蔥花拌了醬油淋上去，味道的確很不錯。
「你剛才去營部了吧？」宋月飄一邊狼吞虎咽吃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我看到你從營部那邊過來，是營長找你是吧？」
莊嚴點頭道：「嗯，找我談談骨幹集訓的事。」
「不止吧。」宋月飄吃完一個魷魚筒，又抓起一個開始往嘴裡塞：「怕是找你過去談心，讓你留下對吧？」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宋月飄說：「我是武偵連的副連長啊，我怎麼會不知道？」
看莊嚴沒吭聲，宋月飄繼續道：「我們營缺人，從前就沒滿編，這會兒要升級轉型，缺人更多，而且很多專業都沒人懂，上面只說讓轉，可是下面沒人才，一團糟。」
莊嚴忽然對宋月飄的專業有些興趣。
按說當武偵的人，好歹也是院校的偵察專業。
不過看宋月飄這樣，有確實不像個搞偵察的。
「副連長，你是什麼專業的？」
「我？」宋月飄說：「我是武裝偵察專業的。」
莊嚴說：「真的？」
宋月飄聽出了莊嚴語氣中的懷疑，停下了嘴，轉過頭來說：「你別以為我現在這樣子不像那回事，我就是武裝偵察專業的，只不過我當時畢業的時候本該分在軍里當偵察參謀，可是出了點事，我被放到了這裡。」
說完，又開始吧嗒吧嗒吃了起來。
「我算是想通了，在這鬼地方也沒什麼發展了，就這樣吧！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再過個幾年，熬一下就轉業了，回地方報抱老婆孩子去。」
對於宋月飄的想法，莊嚴並不贊同。
「副連長，你還怎麼年輕，就有轉業的想法了？」
這話本不該問，但莊嚴忍不住，還是問了。
宋月飄吃完最後一個魷魚筒，從口袋裡去除餐巾擦了擦手，又抹了抹嘴，這才悠悠道：「不然能怎麼樣？我又不是他唐營長，有背景，能陞官，我這種也就圖個營級，早早回去算了。」
「唐營長？」
莊嚴這是第一次聽說唐文凱的事。
背景？
「沒錯。」宋月飄看著莊嚴，露出了一種自嘲的笑：「你不知道吧？唐營長是我們C軍唐軍長的兒子。」
「啊？」莊嚴這才愣住了。
回想剛才唐文凱的那番話，難怪敢許諾這樣，又許諾那樣，說一定給自己弄來好裝備和訓練的資金，還有敢說給自己很大的自由度。
看到莊嚴驚訝的樣子，宋月飄頗為得意地笑了。
「看來你還是很天真啊，你以為咱們唐營長憑什麼29歲當營長？三年一調職，四年一晉銜，他要是沒他老子，他能這麼順？」
莊嚴說：「要真是靠關係，能放在這種地方？不去王牌部隊了？」
「屁！」宋月飄說：「你還真信這個啊？其實咱們軍長當年當兵就是在4師，一來是有感情，二來嘛，營長跟他爹之間有點兒……這怎麼說呢，反正鬧翻了那種，據說多年沒有回家，軍校畢業的時候，自己要求來了這裡。你看這次，4師不是要升級改編了嗎？改了之後，不也是甲類了嗎？別說咱們軍長不念舊情，這不，舊情和親情一塊念了。」
莊嚴覺得宋月飄的話有些偏激。
於是笑笑道：「副連長，這都是你自己的看法對吧？」
宋月飄愣了一下，最後點頭：「也就算了是吧！反正啊，作為過來人，我可是提醒你，別留在4師，改編升級本來就很累。你看我們劉連長，就你那個老班長，這半年來都累成狗了。我看啊，你回原來的單位不好？特種部隊這東西好不好我不說，至少駐地都比咱們臨海市這個鬼地方好多了，我可是一番好意才提醒你，可別往火坑裡跳了。」
莊嚴只能陪著笑，說了聲：「謝謝。」
遠處，忽然傳來了一二三四的隊列口號聲，宋月飄抬頭一看，說：「他們要回來了，我要組織點評，今晚就談到這裡吧。」
說吧，趕緊拿著飯盒小跑到連部放好，洗了手，下樓在軍容鏡面前整理好服裝，人也換了一副嚴肅的面孔，站在籃球場邊，等著夜訓的士兵們回來。
回到排房裡的莊嚴，心緒不免有些亂。
他決定，明天是星期六，到時候用手機和林清影聯絡一下，探探她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