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
莊嚴本想說一句完整的話，結果話到一半，居然抖得說不出聲來。
「怎麼……怎麼還不停？」
這話是對身邊的崔偉楠說的。
崔偉楠看了一眼莊嚴的臉色，又看看周圍。
這時候，教官們已不在倆人身後，巡查到別處去了。
他將聲音壓得很低，說：「教你個辦法。」
「說。」莊嚴現在一個字都不願意多吐，說一個字都費勁。
「你在水裡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腿綳直，像俯卧撐那樣，動幾下就可以熱乎點。」崔偉楠說。
莊嚴試了試。
還真的有些效果。
不過這樣也有壞處，耗體力。
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現在這樣撐一下，體能又被消耗不少。
可是不撐，又冷得要死。
這種訓練看似簡單，實際上很要命。
說是舒服，實際上一點都不舒服。
莊嚴根本不知道現在幾度了，不過時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這是從表上看到的。
還有一個多小時。
聽起來時間很短。
可是莊嚴現在一分鐘都彷彿一年那麼長。
身體上的熱量流失，讓他有一種要暈過去的感覺。
尤其是累。
有幾次他差點睡著了，好在趴在水裡有個好處，一旦睡著，臉就埋在水裡。
冰冷的水雖然讓人很不好受，可畢竟提神，一下子又清醒過來。
莊嚴後來為了防止自己不知不覺中睡過去，乾脆隔一段時間，等自己開始意識迷糊的時候就把頭埋進水裡清醒清醒。
有時候還會咬嘴唇，掐自己的胳膊，利用疼痛來驅除睡魔。
「18號！18號！你在幹什麼！」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教官的聲音。
莊嚴精神一振，抬頭循聲望去。
只見兩個教官朝著18號的方向衝過去。
河水嘩嘩地響著。
「完了！完了！」莊嚴忍不住低聲對崔偉楠說：「不會是有人睡著了吧？」
按照剛才老白毛提出的要求，12一人睡著，全隊挨罰。
全隊都要3分鐘憋氣。
崔偉楠無所謂道：「唉，罰就罰吧，總比這樣靜悄悄，不死不活的好，折騰一下，興許還能提神不是？」
莊嚴覺得也有道理，不過唯一擔心是體能消耗的問題。
一旦消耗過度，同樣會帶來致命後果。
肚子真的很餓，好幾次，莊嚴都忍不住靠喝河裡的水來填飽肚子。
可是很快一泡尿又撒掉了。
後來想想覺得挺對不住下游的兄弟……
如果有人和自己想法一樣，靠河水來填肚子，恐怕喝的就是自己的……
唉……
這事也挺為難的。
想提醒提醒其他戰友吧，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難不成告訴後面的人，兄弟們別喝水，水裡有我的尿？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又把莊嚴自己嚇了一跳。
自己的位置在隊伍的中間，他的編號是23，所以前後都有人。
這麼說……
前面的人難道就喝水不撒尿了？
搞不好自己也是個「受害者」，喝了不少加料的河水還津津有味，莊嚴心裡就覺得怪怪的。
誰不是呢？
搞這種鳥訓練，都避免不了這種破事。
習慣就好。
在上生存課的時候，以前教導隊的教員也說過，在沙漠地帶，尿和汗液都是救命的聖水。
好吧，就當是聖水喝了，喝了能升仙！
這麼一想，莊嚴就想開了。
這場因為18號引起的騷動很快平息，所有人都沒挨罰。
因為18號不是睡著了，是直接暈過去了。
所幸的是身邊有戰友，戰友發現這小子直接趴在水裡，覺得不對，手一扯，發現居然暈掉了。
其實這種事不鮮見。
極限的魔鬼訓練之下，很多特種部隊的隊員都選擇堅持，沒人願意服輸，接過撐著撐著，直接就暈過去。
醫生來了，衛生員來了，現場急救後，幾個教官加上保障人員七手八腳將18號飛快抬上了車，司機發動卡車，轟鳴著飛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切又重歸安靜。
「撐不住就退出！退出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只要你自己儘力了，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部隊，就足夠！」
教官拿著手持喇叭，在岸邊開始各種提醒。
其實這種善意的提醒挺多餘，都熬到這裡了，有幾個捨得自己申請退出？
除非是真受不了了。
「莊嚴，你還能撐住嗎？」崔偉楠悄聲問。
莊嚴低聲說：「還行……」
「撐不住真的別撐……會出人命。」崔偉楠說：「人在低溫條件下暴露在野外2－3個小時後，身體力量會下降20％以上，當下降到32度，血液就會迴流心臟和腦部，維持這幾個主要器官的活動，放棄掉四肢……這時候意識會出現混亂，繼續下降下去，就會失溫……有生命危險……」
莊嚴默默聽著。
沒說話。
瞌睡趁機又摸了上來，偷襲莊嚴。
莊嚴眼睛慢慢閉上，臉慢慢往水裡靠。
帶到臉浸入水中，莊嚴猛地又醒過來。
他掙扎著抬起手，發現抬手都變得如此困難。
時間，還有1個小時就達到要求了。
「報告，有人暈倒！」
莊嚴右側隊伍的一名隊員舉起手，向教官喊報告。
又是一片手忙腳亂。
衛生員和醫生又過來一陣急救。
最後，又送走了一個。
那天夜裡最後一個小時，連續3人暈倒。
衛生員和隨隊醫生忙得焦頭爛額。
最後半小時的時候，閆明喊了報告。
「報告教官，請求說話……」
老白毛站起來，主動走了過去。
人到了閆明面前，看著趴在水裡的上尉。
「31號，有什麼話要說？退出嗎？」
他覺得這個年紀最大的老特，本應該是最早退出的，居然撐到現在，真不容易。
閆明趴在水裡，緩了口氣，抬頭問：「教官，請允許我們唱歌，可以嗎？」
老白毛愣了一下。
他是沒想到閆明居然這麼硬漢，他那隻老傷腿，居然泡到現在還能堅持。
倆人就這麼對視了好幾秒，老白毛忽然擺擺手：「可以，你組織，不過還是要趴在水裡。」
「好！謝謝教官！」閆明大聲喊道：「兄弟們！我們來唱首歌！」
他左右看看，點了名。
「29號！你起頭！」
29號是「紅箭」大隊的二營四連班長徐文安，一級士官。
徐文安嘴唇發抖，連吞了好幾口氣，這才緩過勁。
「好……好……我開頭……唱……唱啥？」
「團結就是力量！」
「好……好……團結……就是你娘（力量），團結……就是你娘（力量）……」
他一開口，全隊人都笑噴了。
「哈哈哈哈哈！」
整個河裡，立即響起了歡樂的笑聲。
莊嚴一笑，頓時覺得精神多了。
他這才知道，閆明點名讓徐文安這個口音極重的傢伙來領唱的原因。
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