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京郊氣溫不高，此時已經到了黃昏。
在夕陽的映照下，遠山黝黑的輪廓被鍍上一條金邊，山脊橫在天邊，地面到處一片耀眼的金黃。
莊嚴站在車上，腦子裡飛快地轉著，他正面臨著一次艱難的抉擇。
怎麼打？
怎麼贏？
之前，他見過2號教官和崔偉楠少尉之間的較量。
說實話，莊嚴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射擊科目上幾斤幾兩。
如果說之前還能跟俞群超一拼，是因為彼此之間的水平還很接近，那麼現在面對2號教官，他感覺到的是明顯的水準落差，還有經驗上的差距。
這傢伙絲毫不受莊嚴的干擾。
跟他套近乎沒用。
2號教官油鹽不進，就像一塊鋼板，插針的地方都沒。
卡車引擎低沉地啟動，司機掛擋，車子開始勻速前進。
莊嚴腦子裡還在急轉，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自己到底要怎樣打？怎麼才能勝出？
2號教官是職業軍人，受過什麼訓練莊嚴不知道，有過怎樣的經歷莊嚴也不知道。
可是有一點，這人絕對有實戰經驗。
身上有殺氣，能聞到。
就這麼簡單。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論天賦，莊嚴不怕；可是論經驗，自己差了2號教官九條街。
有些東西可以通過努力彌補，有些不行，只能慢慢積累。
突然，一道從遠山山坳出射過來的夕照映在莊嚴的臉上。
靈機一動，莊嚴把心一橫。
拼了！
他決定孤注一擲，當一回賭徒。
車子距離規定射擊開始的30米土路越來越近，場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場比賽實在太有吸引力。
老白毛看到莊嚴似乎有些緊張，忽然說了句：「不要緊張，你們2號教官不是最厲害的，放心，大膽挑戰他，不要有壓力。」
2號教官回過頭，掃了一眼老白毛，居然笑了一下。
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讓莊嚴心頭一松。
「準備！」
老白毛話音剛落，車廂咣當地搖晃了一下。
莊嚴立即將85狙的背帶在左臂上纏繞了一圈，繃緊帶子，做好預備舉槍的姿勢。
老白毛注意到這個動作。
其實這是一個小技巧。
直接手握護木比不上用背帶纏繞一圈手臂更為穩當，尤其像85狙這種兩點式背帶，這樣處理更容易增加槍支穩定性。
這小子看來在韓自詡手下沒有被耽誤，倒是學到點兒真才實學。
「開始射擊！」
老規矩的一聲令下。
同樣的顯靶速度。
三個靶子在200米外的矮牆後升起。
場邊所有老特的眼睛都發亮了，死死盯著卡車，有人舉著槍，用白光瞄準鏡朝遠處的靶子位置觀察。
呯——
槍響了。
鐵靶應聲落地。
這次沒有同步。
有一人開槍，另一人沒開槍。
幾乎所有人同時有一個巨大的感嘆號從腦海里蹦出來——怎麼那麼快！
怎麼可能那麼快！？
靶子剛剛升起，剛剛到位，就被擊中。
三個靶子，只有一個是目標，判斷射擊再快，也要有個搜索過程。
而且三個靶子的排序是不固定的，每次都在變。
舉槍之後慣例要在視野種進行快速搜索、判斷、鎖定，才到開槍。
可剛才的那槍，根本超出了正常的射擊速度範疇。
只有抬手後幾乎馬上開槍，才有那樣的速度。
不用搜索了？
不用穩定準星了？
太不可思議了！
數秒後，觀戰的老特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歡呼。
是蘇卉開的聲音，那個不用看人都能聽出來的大嗓門。
「莊嚴贏了！我艹！莊嚴贏了！哈哈哈哈哈！莊嚴這王八蛋贏了！」
他有些精神失常一樣轉過身，看看閆明，看看嚴肅，又看看崔偉楠。
後三人，同樣呆若木雞。
可能嗎？
是在做夢嗎？
崔偉楠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還好，有知覺，不是在做夢。
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形容大塊頭蘇卉開此刻興奮的心情。
可以不刷那個該死大便盆了？
可以不用每個禮拜天別人整理內務衛生的時候自己和莊嚴要趴在洗手間的蹲坑旁一個個用刷子清潔那麼令人噁心的「殘留物」了？
可以用實力打教官們的耳光了？
太TM爽了！
為了宣洩胸腔里那種膨脹到要爆炸的激動，蘇卉開乾脆一把抱住旁邊的嚴肅，將他扛了起來，轉了三圈才放回到地上。
「北槍王」俞群超臉色凝重，死死盯著車廂里的莊嚴。
他是怎麼做到的？
之前和自己對抗射擊的時候，他的速度沒有那麼快！
如果說之前和自己一起比試已經是莊嚴的極限水準，那麼現在的水平已經超過剛才至少一倍。
莊嚴有這種水平，剛才為什麼沒直接秒殺自己？
隱藏實力需要這樣？
無論場外的人是何種心態，在車上的莊嚴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2號教官沒有說話，默默退出實彈彈匣，裝回專用的彈帶里。
他朝莊嚴豎了豎大拇指：「小子，你夠狠！」
老白毛饒有興緻地看著莊嚴，對2號教官說：「我怎麼有點兒衝動，想將這小子弄到我們分隊來？」
2號教官說：「我們沒位置了。」
老白毛笑笑道：「也是，不過我挺喜歡這小子的。」
又轉向莊嚴，說：「在戰場上，你的小聰明沒用，賽場上你投機一下還行，記住，打比賽，遇到實力懸殊的對手，你可以這麼做，真正到了實戰，至少我建議你得慎重，但是我不反對你當賭徒，畢竟實戰中任何情況都可能出現。」
2號教官說：「跟他說這些沒用，他還嫩著呢。」
莊嚴早已經滿臉通紅。
因為自己的小把戲被老白毛看穿了。
所幸的是，老白毛並沒有反對自己的做法，這一點，倒是令莊嚴很意外。
本以為會挨批，結果沒有。
看來這些教官和平常自己遇到過任何部隊的教官都不同。
老白毛看看車外，提醒道：「準備下吧，準備到自動步槍環節了。」
莊嚴和2號教官麻利地開始換槍換彈。
老白毛又問：「小子，還打算賭嗎？」
莊嚴裝彈的手在95式自動步槍上停了一下。
「賭。」
他抬起頭，看著老白毛，毫不掩飾地說：「否則我贏不了2號教官。」
「好！有種！」老白毛微微點了點頭，轉向2號教官：「你怎麼辦？」
「涼拌。」2號教官面無表情道：「一起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