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特種歲月 第五百九十八章 血染的軍裝

莊嚴沒有聽錯。

那一下,是地雷爆炸的聲音。

楊大喜的對講機里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13號雷區,出事了!

「來幾個人!跟我走!」

楊大喜從扔下飯盆,幾乎是從地上跳了起來。

飯盆里的菜和飯,灑了一地……

瞎子都知道事態嚴重了。

莊嚴二話不說站了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不需要那麼多人,來幾個人搭把手,抬人!」楊大喜回頭一看,人太多了。

那裡是山路,人多反而誤事。

「抬人我們專業,我們受過戰地救護訓練!」莊嚴不肯離開。

這話倒是沒誇張。

所有人的特種兵都受過簡單的戰地救護訓練。

楊大喜一想,特種兵受過很嚴格的訓練,體力上肯定比自己的兵要好。

「行,你!你!你!你!」

他伸手一點,點了獵人分隊的莊嚴、蘇卉開、嚴肅和徐興國。

「跟我來!」

點完,一揮手,彷彿在發起一場衝鋒。

一場救命的衝鋒。

那是莊嚴第一次看到被地雷炸傷的人。

跑了大約七百米,剛上山,就看到頭上崎嶇的山路上來了一隊人。

隊伍中簇擁著一副擔架,不少人身上、臉上都有血……

迷彩服上,到處都是泥漿,還有植物被碾斷後粘在上面的綠色汁液。

所有人的神色都十分緊張、悲痛。

「我們來接手!」

莊嚴和蘇卉開幾個幾乎異口同聲喊了起來。

擔架被舉過頭頂,伸了過來。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頓時鑽入了鼻腔。

有東西滴在莊嚴的臉上,一抹,一片紅。

是血……

是人的鮮血……

莊嚴也顧不得看擔架上是誰,和蘇卉開兩個一頭一尾抓住擔架的握把,沿著山路一路飛奔。

每一個獵人分隊隊員的體力都超好,個人背幾十斤的東西跑個十公里都是常態。

這裡到12號雷區前的臨時停車位置上只有八百米,對於莊嚴和隊友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一路上,莊嚴跑在前面,根本沒有時間回頭看情況。

他只聞到血的腥味,還有就是衛生員不停地喊:「別睡!別睡!醒醒!我們很快送你去醫院!」

然後也有人在喊:「大蟲!你他娘的不能死!別睡啊!求求你別睡。」

那是排雷兵的喊聲。

他們都在極力讓戰友保持清醒。

大蟲?

也許是排雷隊里彼此之間的綽號。

莊嚴清楚,這樣不斷的叫喊是想在讓失血過度的人不要昏睡過去。

生命,有時候就是一場較量,是一場和死神的拔河。

往往就靠一口氣,這口氣鬆了,泄了,人就沒了……

終於看到了臨時停車場,那是一片亂草地,不遠處就是土路,可以通往縣城。

這裡去營地有二十多公里,從營地去縣城,還有將近三十公里……

五十多公里,這是一個遙遠的距離。

將傷員抬上車,韓自詡跑到駕駛室旁,大喊:「我開車!」

所有人一愣。

不過沒有時間質疑。

車子很快發動起來,莊嚴坐在車廂地板上,旁邊的擔架上躺著傷員。

莊嚴這才有時間打量這個叫做「大蟲」的傷員。

他甚至想不起這個傷員叫什麼名字,甚至樣子都認不出來是誰。

因為大蟲的臉上纏了綁帶,到處都是血……

目光從臉上往下移,當看到雙腿,莊嚴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

左腿已經生生被炸斷,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那是骨頭……

人的骨頭……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裡的傷勢。

而是大腿根部靠近屁股的地方,迷彩服上有個血肉模糊的洞,裡面嘩嘩在淌血。

莊嚴不知道為什麼會炸到這個部位,但是他知道,那裡可是股動脈……

在戰場救護訓練的時候,士兵都接受過這種類似的訓練,主要是幾個重要的部位,容易被擊穿導致大出血的部位。

其中一個就是這裡。

衛生員用止血帶想進行緊急止血,只是傷口的位置根本沒法纏上止血帶。

另一個衛生員不斷再撕三角包,一個個三角包撕開了,抖開了,往裡面填。

地上一地都是染紅了血的藥棉和繃帶……

靠近股部的傷口的情況卻很不妙,莊嚴想起了當年在大堤上看到決堤的模樣,怎麼都堵,都堵不住……

韓自詡的車開得很快。

在這之前,沒人知道韓自詡會開車。

這一次,所有人都見識了這個特種部隊軍官的駕駛技術。

在山路上坐飛機的感覺,你試過嗎?

就是這樣的感覺。

分秒必爭。

血的腥味充斥著整個寬大的東風141的車後廂。

莊嚴蹲在一旁,他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鮮血流淌在自己的面前。

他到如今才知道,原來血這種東西會對人產生視覺衝擊的同時,也會不知不覺在衝擊你的心理防線。

那種血的腥味,居然可以如此濃烈,熏人慾吐……

為什麼血腥的味道會令人恐懼?

莊嚴此刻深深體會到了。

因為那意味著生命在流逝。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莊嚴覺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老迷糊當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口鼻都在流血的樣子又浮現在面前。

他忽然眼角一熱,淚水怎麼都抑制不住了,流了出來。

莊嚴趕緊將頭瞥到一旁,擦了擦,深吸一口氣,壓住所有洶湧而來的情緒。

他不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的悲傷。

悲傷如同流感病毒,是可以傳染的。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大蟲」蒼白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血色,生命正隨著血液一點點流失。

英雄?

昨晚的那兩個字,還言猶在耳。

一個聽上去十分響亮的稱呼。

可是,誰想過這兩個字背後的犧牲?

「啊——」

撕三角巾的那個衛生員首先崩潰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大哭起來。

「李波!你幹什麼!?趕緊止血!」

那個上等兵衛生員李波依舊抓著自己的頭,瘋狂地嚎啕著……

「李波!我命令你,馬上止血!」

一直在企圖扎止血帶的衛生員是個下士,紅著眼一把揪住起了李波,要吃人一樣朝他怒吼。

李波抓住對方的雙手,用一種幾近凄厲到絕望的喊聲叫道:「老賀……沒血了……沒血了……」

他突然又爆發起來。

「你他媽讓我怎麼止啊!」

莊嚴的目光投向傷口,本來已經洶湧的血,的確沒像之前那樣噴薄而出。

只是……

再看看那張臉,繃帶一角外露著一隻眼睛,裡面早已沒了生氣……

莊嚴眼眶又是一熱,這回忍不住了,淚水唰一下,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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