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隨著小剪刀的擰動，下面螺栓狀的缺口終於產生了一絲鬆動。
在靜得如同墓地一樣的雷場中，即便是這一聲最小的聲音聽起來仍舊令人感到驚心動魄！
莊嚴的汗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滲進土裡。
「鬆了……」羅興在一旁提醒莊嚴。
他不敢太大聲，只能輕輕說。
有些兵精神緊張，一旦你突然大聲說話，他會在一瞬間將本來已經繃緊的神經拉斷，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行為。
這就是經驗！
莊嚴微微點點頭，沒說話。
拿著小剪刀的手繼續加力，缺口終於徹底鬆開。
莊嚴不斷轉動著剪刀，將雷體底部的雷管和擴爆葯拆下，然後小心地放在一旁。
從地上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脫下頭盔，扯起脖子上的戰術圍巾，擦掉臉上濕淋淋的汗水。
舉起手裡的那顆已經被拆掉起爆裝置的72式防步兵地雷，莊嚴大聲道：「拆卸完成，72式防步兵地雷！」
站在安全區的隊友們紛紛鼓起掌來。
這是莊嚴人生中拆掉的第一顆地雷。
人生永遠就是這麼奇怪，第一次對於很多人來說十分重要。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但是第一次以後的次數，你會覺得許多第一次做的時候認為十分艱難的事情其實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難。
莊嚴那天排除第一顆地雷之後，接連起獲了三顆地雷。
他成為當天獵人分隊里排雷最多的兵。
而且，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莊嚴無論從心態、穩定性和熟練度上都令人稱讚。
其實不光是莊嚴，整個「獵人」分隊的特種兵們都是這樣。
本來就是精挑細選過的精兵，學習能力和接受能力上都極其優秀，屬於那種「一點就通」的兵。
一通則百通，一順則百順。
整個獵人分隊那天下午斬獲了48顆地雷，其中包括一顆美製的「子母雷」，和六枚Y軍「棺材雷」。
這天晚上收隊回到營地，韓自詡和司機親自開車去了鎮上，買回來十六箱啤酒。
他說，趟過雷場的兵，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從普通的青年成為男子漢，這事值得喝一杯慶祝慶祝！
這天晚上，掃雷一隊的炊事班變得格外熱鬧。
隊里殺了一頭羊，給所有人加菜。
晚餐的餐桌上，多了一道黃燜羊肉。
據說這是當地的地道羊肉做法，裡面放了土豆、洋蔥等等配菜，吃起來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開飯前，掃雷隊的隊長請韓自詡說點祝酒詞。
韓自詡端著裝滿了啤酒的飯盆，站了起來，掃了一眼簡陋的飯堂——這不能算飯堂，因為這個「飯堂」是露天的，桌椅都是用木板臨時釘裝的。
因為排雷隊要到處走，在雷場附近紮營，附近的幾片雷場掃乾淨了，就得馬上轉移到另外的雷區去。
所以排雷隊的飯堂都十分簡陋，畢竟在那裡待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就要走。
這樣的「高級」飯堂，只要到了雨天都得裝了飯躲進帳篷里去吃。
站在簡陋的飯桌前，韓自詡大聲道：「別人都問我，你是個特種部隊的，你說說什麼叫合格的特種兵？你們特種兵是不是都能一個打幾十個，是不是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開飛機開坦克開潛艇都是行家裡手？」
「我告訴他，那是吹牛逼的。別人聽了很不高興，說人家很多退伍的特種兵寫的小說都是這樣說。你居然說這不行那不行，你是當了個假特種兵吧？」
「後來他又問我，那你說，什麼才是特種兵？我跟他說，要當特種兵首先和普通士兵不同的並不是學會更多的戰鬥技巧，也不是會開飛機會操大炮，而是你有沒有勇氣和死神較量。一個兵，站在雷場里不腿軟，從在數千米高空往下跳不慌張，滲透到敵人千軍萬馬之中氣定神閑，首先就是要做到這一點，才有最基本的資格。連玩命的勇氣你都沒有，談不上當什麼特種兵。」
「另外就是奉獻精神。很多人說，你韓自詡天天扯奉獻、奉獻，說到底就是洗腦，騙人去當傻大兵。我告訴他們這些傻逼的是——無論中外特種部隊，在裡面服役的都是最純粹的愛國者。鷹醬的特種部隊成員不愛國？不愛國他們拿著那點錢肯在全世界各種戰區里執行著連行動代號都不能公布的秘密行動？不愛國就拿著那點工資他們會在摩加迪沙的直升機上自願下機拯救自己的同僚最後被人亂槍打死橫屍街頭？」
「命，用多少錢才能買到？尤其是我們國家的特種部隊，我們的工資比鷹醬家的還低，沒點兒奉獻的精神，我去幹什麼掙不到這一點點工資和特種部隊津貼？我想說的是，當特種兵，不一定要是超人，但一定是百分百的愛國者！」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目光都落在韓自詡身上。
山間的夜風掠過，草木和泥土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韓自詡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眶有些紅。
「今天晚上，我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之前的你們還是菜鳥，雖然你們已經加入了我們『紅箭』大隊，但是你們還沒有資格戴上閃電利劍臂章。」
他轉過身，朝旁邊的章志昂遞了個眼神。
章志昂站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塑料袋，打開。
裡面全是代表特種部隊榮譽的閃電利劍臂章。
「我想——」
韓自詡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很激動。
「當今天你們從雷區里走出來，你們就是在閻王頭上拉過屎，你們是和死神掰過了腕的男人，我覺得你們已經有資格戴上這個臂章。所以，我請示了大隊長，授予我——獵人分隊分隊長韓自詡，為你們佩戴上這個代表著我們大隊榮譽的臂章！來，兄弟們，站起來幹了這盆啤酒，以後我們就是一名光榮的特種部隊戰士！」
唰——
全部獵人分隊的士兵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舉起了手裡的飯盆。
「一！」
「二！」
「三！」
「干！」
所有人一飲而盡。
章志昂過來，為每一個隊員都掛上臂章。
每一個隊員掛上臂章後，都立即舉手敬禮。
最後，韓自詡看著還在沾沾自喜，看著自己的臂章愛不釋手的隊員們，又大聲道：「喜歡不喜歡這個臂章？」
「喜歡！」
「喜歡就好，但是我有個命令，吃完飯回去，將臂章藏在你的小包里，好好放著，不要問我為什麼，需要佩戴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其實這只是一個形式，真正的特種部隊臂章不在這裡——」
他抬手拍拍自己的左臂。
然後又拍拍自己的胸膛。
「而是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