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吳文凱之死

福民醫院靜安寺分院,發熱病房內。

「怎麼樣,燒退了嗎?」下班後,陳淼驅車過來,看望在醫院的沅秋,韓老四和宋雲萍都在。

特意讓醫院給安排了一間病房,好照顧,也不會影響到其他病人的休息。

「輸液,打退燒針,還有物理降溫,到現在為止,燒退下來一些,體溫沒有那麼高了。」宋雲萍回答道,「今晚可能是最危險的,如果葯一停,她體溫再升高的話,那可能就……」

「既往病史都跟大夫說了嗎?」

「說了,大夫說病人墮胎,本應多卧床休息,卻勞累奔波,體質孱弱,引起了感染,所以,又耽擱了治療時間,所以讓我們要有心理準備。」宋雲萍嘆息一聲,沅秋的遭遇夠可憐了,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劫。

「巫森那個王八蛋,小秋要是不跟他走,好好的在醫院養著,就不會有事……」韓老四眼圈紅紅地罵道。

是呀。

其實,沅秋沒必要跟巫森離開的,她這一走,反而讓他們更容易抓到巫森,而她自己現在也是命懸一線了。

也許,她沒想過自己當初的義無反顧的選擇會害了巫森,也會害了她自己,所以,她才一心想要求死,想要跟巫森死在一起。

也許,她早就沒有求生的慾望了。

這才是最致命的。

一個人不想活,別人怎麼也沒辦法,想死的人,她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讓自己去死,就比如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有呼吸,卻沒有思想。

當然,巫森是肯定不想讓沅秋死的,現在這個結果,也不是他能預料到的,可以說,天意弄人。

「老四,今晚你就留在醫院陪她吧。」陳淼能理解韓老四的心情,輕輕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

「三哥,我真不想看到小秋這樣,為了這麼一個混蛋,小秋在最需要他的時候……」韓老四哭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小秋對韓老四而言,很可能已經不完全是愛情,而還有一份親情在裡面了。

「雲萍,你辛苦一下,有什麼事情,隨時聯繫我。」

「是,三哥。」宋雲萍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背叛了軍統,在76號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她只有找到一個靠山,抱緊一隻大腿,才能在這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她能抱的,就只有眼前這位了。

善鍾路·四季理髮店。

陳淼頭戴一頂黑色的禮帽,身穿一身褐色的風衣,他並沒有進去,而是走進了理髮店對面的唱片店。

「先生,您想買什麼唱片,我們這裡什麼唱片都有?」

「有梅蘭芳先生的《霸王別姬》嗎?」

「有,有,您是想買哪一個版本的?」唱片店的老闆非常熱情的問道,「我這裡有百代唱片公司和大中華唱片公司灌錄的,兩個版本各有不同,您要哪一個?」

「我能聽一下嗎?」陳淼也喜歡京劇,但他的欣賞水平還行,要是開口唱的話,那隻能算是業餘水準,最多也就是個票友。

而梁雪琴則最為崇拜梅蘭芳先生,先生在上海蘭心大劇院的演出,她只要有時間,那是每場必到的。

「這張不錯,我就要這張了。」陳淼聽了之後,選了一張百代公司出的唱片。

「先生,您可真是行家,這張唱片,我可是打算留著當做鎮店之寶的,沒想到還是讓您給挑走了。」

「是嗎,老闆這是心疼了,不舍的賣了?」陳淼呵呵一笑。

「不是,要是尋常人,我可能根本不會拿出這張唱片,但先生您懂行,自古就是知音難覓,這張唱片到了您手裡,必然會倍加呵護和保存,我還有什麼不捨得呢。」老闆連連擺手。

「老闆真會說話,以後還有這樣的好貨,記得給我留著,我還會再來的。」陳淼付了錢,將唱片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布袋裡。

「您慢走。」

老闆殷勤的將陳淼送出了店門。

看到鄭嘉元手裡拎著一把黑傘,邁著急匆匆的步子,迎面而來,陳淼直接迎了上去,假裝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

「是我,前面波蘭領事館邊上有個伯爵酒吧,我在那兒等你。」陳淼以極為快速的語氣,在鄭嘉元耳邊說道。

鄭嘉元反應也很快,啐罵一聲:「走路看著點兒,真是的。」

……

總是在一個地方見面,不安全,為了自身的安全,也為了鄭嘉元的安全,他覺得有必要換一個地方。

酒吧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地方,光線比較暗,只要找一個相對陰暗的角落,基本上可以保證談話不會被任何人聽見。

而且酒吧人流複雜,即便出事兒也容易脫身,因為洋人比較多,不管是76號的特務還是日本特高課的便衣,多不敢隨便亂來。

陳淼過去常年混在租界的洋人圈子裡,酒吧這樣的場合,不說經常去,但絕對是不陌生的,而且他會英語和法語,甚至還能聽懂一些簡單的俄語。

這是一家白俄開的酒吧,因為,這裡居然還有伏特加賣,一般酒吧以賣白蘭地,威士忌以及琴酒(烈酒一種,主要是用來製作雞尾酒)為主,飲料有汽水,香檳等等,歐式的酒吧基本上都差不多。

租界內的酒吧大多數以歐式為主,而日式酒吧則集中在四川北路的虹口區,以賣日本清酒為主。

中國人不是酒吧的主要顧客,但隨著風氣的開放,有錢的中國人,特別是年輕人越來越接受這種西方的消費酒文化,所以,酒吧在租界越開越多,成為一種時尚。

這年頭,流行的是爵士樂,不管是在百樂門這樣的大型歌舞廳,還是在這麼一個小酒館,最受年輕人歡迎的就是爵士樂,爵士樂活潑而歡快,最適合作為舞曲了,而且舞廳和酒吧年輕人最多。

年輕人最有活力,最愛熱鬧,爵士樂剛好迎合了這一點。

酒吧受限於財力和空間,請不起專業的樂隊,只能請一兩個樂手過來駐場,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了。

有本事的樂手在上海灘是很吃香的,各大舞廳是爭相邀請的。

陳淼進入伯爵酒吧,酒吧中央表演小舞台上,一名身著背心兒,扎著蝴蝶結的老年薩克斯手正在吹奏一首舒緩的《致愛麗絲》。

這本是一首鋼琴曲,但用薩克斯演繹之下,也是別有一番味道的,就是這位薩克斯手的表演有些走心了。

要了一杯白蘭地,陳淼跟侍者交代了一聲,他在等一個朋友,一會兒人來了,請侍者帶他過去。

「一杯香檳,謝謝。」鄭嘉元來的很快,幾乎是隨後就到了,在侍者的引領之下,來到陳淼做的卡座坐了下來。

「為什麼來這裡,這裡聲音嘈雜,說話太不方便了?」鄭嘉元有些不喜歡酒吧的環境。

「咱們不能總是在同一個地方見面,那樣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陳淼道,「酒吧的環境雖然嘈雜,可只要有形跡可疑的人出現,也是一目了然。」

「我急著見你,還是因為巫森的事情。」鄭嘉元壓低了聲音,「戴老闆命令,無比予以營救。」

「這事兒,只怕是做不到。」陳淼搖頭道,「我不是讓你通知他撤離的嗎,為什麼不走?」

「我是通知他了,可是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女的生病了,他若是一走,那個女的沒人照顧,絕活不下來。」鄭嘉元道。

「愚蠢,他既然當初已經離開了,就不應該回去再找人家,還自以為是的把人從醫院帶走,結果呢,他自己跑不掉,還連累了別人?」說起這個來,陳淼就怒火三丈。

「你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若是梁小姐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會如何選擇?」鄭嘉元白了陳淼一眼。

「至少我會把後果考慮清楚了,才會去做,而不像他,腦袋一熱,前應後果都沒想明白,就把人帶走了。」陳淼質問道,「就因為他割捨不下的個人情感,你知道這會害死多少人?」

「再怎麼說,巫森殺了紀雲清這個漢奸賣國者,他是有功於黨國,有功于軍統的,是功臣,難道,我們就這樣見死不救嗎?」鄭嘉元反問道。

「怎麼救,人關押在76號總部拘留所,陳明初負責這個案子,一旦查證巫森是刺殺紀雲清的真兇,76號是不會放過他的。」陳淼黑著一張臉道,「76號要殺人立威,殺一儆百,除非你們殺進76號,劫獄。」

鄭嘉元哆嗦了一下。

劫獄,別開玩笑了,就憑軍統上海區現在的力量,這根本就是不現實的,陳宮澍也不會同意,戴老闆更不會同意。

這還是給對方送人頭,送功勞,還會讓租界的當局對他們產生不滿,甚至反感,那就得不償失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現在是,無論巫森認不認罪,他都是死路一條,至於怎麼死,那我就不知道了。」陳淼道。

「戴老闆那邊,我該如何交代?」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無關,我儘力了,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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