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火山,這就是梅林在地獄裡蘇醒之後,遠眺著看到的那座不斷噴發出煙霧與岩漿的黑色火山。
這片廢土上的生命都把它叫「末日火山」。
儘管它並不會給這片大地帶來什麼末日,但這是「本地人」約定俗成的稱呼。
就如同它們都把這該死的地方叫「廢土」一樣。
「看!那裡,你要找的地獄之門!」
在末日火山下方,在一片貧瘠的,堆滿了各種扭曲屍骨的山坳上。
康斯坦丁撇著死魚眼,抬起手,對身邊的梅林說:
「一座青銅鑄就的大門,人人都說走那裡就能離開這片廢土。」
「但我告訴你,不可能的。」
渣康從懷裡取出一個裝著酒的水壺,在飄散著灰燼的天空之下。
他一邊扭開水壺,一邊對身邊沉默不語的梅林說:
「那只是這世界裡流傳的無數個無稽謊言中最糟糕的那個……」
「出不去的。」
康斯坦丁喝了口酒,他舒舒服服的靠在兩人乘坐的地獄蠍獅那溫暖的鬃毛靠墊上。
就像是依靠在燃燒的壁爐邊,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這恐怖的生物有獅子一樣的軀體,身上又布滿了蠍子一樣的鱗片,在尾部還有個如毒蠍一樣的尾椎。
它生性殘忍,在野外有自己的巢穴,蠻力十足,又有致命的毒素,大部分惡魔和此地遊盪的惡鬼都不會去招惹它。
但它和渣康關係不錯。
因為渣康每個周,都會提供給它足夠的鮮肉。
這讓它不用離開巢穴就能吃飽喝足,在幾年的維持之後,這蠍獅就成了渣康的「保鏢」。
要在這片廢土裡和那些見鬼的玩意做生意,只靠邪惡的智慧和陰毒的伎倆是不夠的,必要的武力也是必須的。
渣康呢,他不是個武鬥派。
但他很善於「交朋友」。
這就是渣康這個幽魂能在廢土裡生活下來,而且生活的很滋潤的生存之道。
當然,也有小道消息說,渣康最開始到廢土的時候,是抱上了一個實力強大的魅魔的腿,依靠出賣色相,才勉強挨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反正真真假假的消息在這地方永遠不缺,也無人會關注這些。
蠍獅是恐怖的生物,很少有人會大膽到站在蠍獅腦袋上。
但現在,梅林就站在那裡,眺望著遠方的末日火山和地獄之門。
這頭蠍獅卻連憤怒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它只能仰起頭,讓梅林站的更高,看得更遠。
它的野獸本能在告訴它,如果惹得梅林不爽,它的生存權就要被剝奪了。
「一扇已經被推開的門……」
在梅林的視界里,他能清楚的看到那扇位於黑色的灰燼平原盡頭的青銅大門。
那門上雕刻著很多詭異的花紋,看上去像是描述天堂與地獄的無盡戰爭的壁畫,但那些壁畫上已經沾滿了灰燼與塵土。
那扇門方方正正的,一看就很沉重,而且最奇妙的是,它已經被推開了一絲。
兩扇門交錯著屹立在那裡,一縷白色的光芒從門縫中射出。
那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只要伸出手輕輕一推,那扇沉重的大門就會被推開。
一條通往自由的路也會出現在探索者眼前。
一個誘惑。
一個解脫的誘惑。
它和這片充斥著混亂與瘋狂扭曲的地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任何看到它的人,內心中都會湧起一種衝動。
一種奔向那扇門,真正擁抱自由的衝動。
渣康是對的。
那扇門很可能只是個騙局,一個惡劣的玩笑。
但它屹立在那裡肯定是有原因的。
梅林摩挲著下巴,他眼中閃耀著思考的光芒,在過去7個月里,他已經走遍了這片地獄的每一處,每一個會流傳出和自由相關的傳說的地方。
他扼殺了很多生靈,也毀掉了很多魔窟。
他一路探尋的,得到的只有失望。
他有種感覺。
自己離開廢土的希望就在這裡……
那扇門……
也許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
但他現在還摸不到頭緒。
「走吧。」
梅林伸手在已經睡著的渣康的臉頰上拍了拍,將那傢伙驚醒。
他跺了跺腳,腳下的蠍獅溫順的發出一聲咆哮,然後轉過身,翹起尾巴,邁開四肢,朝著渣康酒吧的方向奔跑了起來。
地面厚厚一層灰燼四濺,天空中又有天火落下,就如這片大地上降下了一場血雨。
這是奇異的景象。
但梅林早就對此熟視無睹了。
「我說,你為什麼要殺掉那些角魔?」
渣康靠在蠍獅背後的坐墊上,他一邊把玩著手裡的酒壺,一邊好奇的問到:
「我之前和那群角魔打過交道,它們只是在怒河守誓河的碼頭邊佔山為王,壟斷過冥河的業務而已,它們也不像其他本地幫派那麼兇狠。」
「實際上,只要付一點微不足道的船資,它們很樂意送你過河的。我很好奇,它們是怎麼激怒了你?」
「還為什麼要做得那麼恨……把靈魂丟進冥河,它們就再也沒有復生的可能了。」
「哦,那件事啊。」
梅林坐在渣康身邊,他接過渣康遞來的酒壺,他一邊喝著辛辣的酒,一邊扭頭看向身旁一望無際的廢土荒野。
他語氣平淡的說:
「那件事是個意外。」
「說來聽聽唄。」
渣康百無聊賴的說:
「你把我從我的酒館拖出來,讓我做不成生意,你總得給我點補償吧,講講吧。」
「它們向我要過河的錢。」
梅林乾巴巴的說:
「當時我剛來這鬼地方,還不懂規矩,我就問它們,能不能用其他東西代替,我當時身上也沒有靈魂金幣。」
「它們說可以……本來呢,事情就這麼完了。」
梅林低聲說:
「可惜,它們選了一件我永遠不可能給它們的東西。」
「它們要了什麼?」
康斯坦丁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梅林稍有些消瘦的軀體,他說:
「我聽說那些角魔里有雌性來著,它們該不會……」
「你怎麼死了還是這麼齷蹉?」
梅林瞪了一眼渣康。
他沉默了片刻,他說:
「它們向我索要記憶。」
「哦,記憶!對!」
渣康打了個響指,他說:
「那邊的角魔領主是個瘋子,它喜歡看不同的故事,把那些受害者的記憶存儲起來,就像是看電影一樣……那就給它們唄。」
渣康攤開雙手,他說:
「記憶是痛苦的源泉呢,少一些記憶,會多很多快樂呢。」
「那是你!」
梅林語氣蕭索的說:
「我已經失去一切,我只靠記憶過活,那些好的,壞的,幸福的,不幸的,都是我的……誰也別想奪走!」
「所以你殺了它們?」
渣康撇了撇嘴,他用一種誇張的語調說:
「就因為一個過分的要求,你屠殺了一整個角魔部落,我的天吶……」
「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可怕的事情,我的朋友梅林,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變了嗎?」
梅林扭頭看著渣康,他說:
「不,我沒有變,我還是原來的我。」
「那些痛苦和黑暗,是屬於我的一部分,在地獄裡,我需要這兩者來促使我,讓我銘記我是誰,以及,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
渣康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他躺在快速奔跑的蠍獅背後,笑的前仰後合。
他指著梅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你別再說笑話了,都快笑死我了……梅林,你都來到這個地方了,你居然還以為自己是個好人?」
「你知道這個地方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嗎?」
渣康看著梅林,他說:
「我說過,我去拜訪過這地方所有的大佬,它們告訴我,這個地獄和其他所有的地獄都不一樣,它是特殊的。」
「它是用來關押放逐那些不被所有人接受,不被所有人喜歡的靈魂的。」
「我!瞧瞧我。」
渣康指著自己,他說:
「我因三宮而死,在我死後,托我之前簽下的那些該死的契約的福,我去不了任何一個還正常一點的地獄,我只能到這裡來,我無處可去!被所有世界拋棄了。」
「這裡的所有人,所有的惡魔,所有的死魂都是一樣,沒人關心它們,就連最卑劣的地獄也不會向它們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