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端午節還是吃粽子最好。」
飯廳里的飯桌旁,黑髮少女如是說道。
現在已漸漸入夏,天氣愈發熱了,所以這丫頭只穿著一件藍綠大條紋相間的有領短袖,她兩隻修長勻稱的如白嫩細藕的手臂大部分都暴露在空氣里,以至於包粽子的時候都不用挽起衣袖了。
潔白光凈的飯桌正中央,正擺著一盆已經泡好並控干水分的細細碎珍珠似的糯米。而盛著糯米的青花瓷盆一邊,靠近爸媽所坐位置的方向,則放著一碟干棗。瓷盆另一邊,靠近我和妹妹的地方,則是放著一盤腌制好切碎的五花肉,還有一盤半炒好的香菇蝦仁。
桌子兩邊,分別隨意堆疊著已被開水燙軟洗凈的深茶色的帶形粽葉。兩堆粽葉上,則分別放著些裁剪好的用來捆粽子的紅繩和藍繩。
顯而易見,此時,我們一家人正圍坐在飯桌旁包粽子。今天家裡的每個人都有假期,所以一家人頗為難得的聚在一起做同一件事。
聽到妹妹的話,我隨口接道:「一提到端午節,你果然只想著吃粽子。」
「難道不是嗎?」妹妹一臉不服。
「哼……」
我將粽葉捲成沒有漏口的漏斗狀,拿起勺子向漏斗里添加糯米,擺明了不搭理丫頭。
見我不理她,少女便繼續道:「難道說……哥,這個時候我們該紀念一下屈原先生?」
什麼叫難道,本來就該好嗎……
我用妹妹之前的話回道:「難道不是嗎?」
「對哦……」沒想到丫頭一下子就贊同了:「聽說端午節吃粽子的習俗就是為了紀念屈原先生,所以我們現在能吃到粽子,多虧了屈原先生呢!」
最後還是說到了粽子上嗎……
對於三句話不離吃粽子的妹妹,我一時無語的同時,也擺出一副不願和笨蛋說話的樣子。
見我這模樣,黑髮少女頓時不服了:「哥,你明明喜歡吃肉粽!」
這句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稍微想一下,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次端午節準備包粽子的時候,爸媽要包素粽,即是粽子里只放一顆棗的粽子。而丫頭卻極力主張包肉粽,還決不妥協。以至於現在飯桌上,分成兩邊,爸媽一邊,我和妹妹一邊,各包各的粽子。
而我,則是跟妹妹一起包著肉粽。
所以此時丫頭這麼說,意思就是:我嘴上說她只知道吃粽子,結果自己還不是喜歡吃更加好吃的肉粽。
說起來,五花肉和香菇蝦肉這些肉粽食材,還是我去買的……
「那又怎麼樣?」我有些心虛,嘴上卻淡淡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嘿嘿……」坐在對面的少女抬起黑水晶般的眸子瞧了我一眼,又將目光放在手中尚未完成粽子上:「說明了哥你這是嘴上說著不要,結果身體卻很誠實……」
臭臭臭丫頭,我額頭青筋隱隱冒起,這麼糟糕的台詞從哪裡學來的……
見我沒回她,妹妹又自顧自的道:「其實,哥,你要這樣想,肉粽是時代潮流,天下大勢,肉粽霸佔世界的歷史車輪就碾壓了過來,加入肉粽大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沒什麼丟人的,不然被車輪壓成老古板……」
話說,丫頭這話怎麼這麼像侵略者對即將變節求榮的准賣國賊說的話……
還有老古板……
這不是在說爸爸嗎,妹妹第一次主張包肉粽的時候爸爸沒有允許,所以這個時候就用這種方式來小小反擊一下……
還真敢說啊……
果然,還沒等爸爸有所表態,捆好了一個粽子,正空出手的媽媽一個板栗就敲在了丫頭的腦袋上。
正一手拿粽葉一手拿勺子的少女沒法像平時一樣捂住腦袋,便只好縮了縮雪白的脖子。然後沖媽媽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媽媽一臉寵溺,卻給出一個勉強姑息的眼神,移開目光繼續包粽子。
見狀,妹妹悄悄的吐了吐小舌頭。
我幸災樂禍的道:「怎麼,歷史的小車輪,一到媽媽面前就滾不動了?」
聞言,斜對面的媽媽撲哧輕笑了下。
而丫頭一聽我這麼說,頓時紅著臉解釋:「才不是滾不動,是車輪累了,要休息一下。」
「是,小車輪一見著媽媽就累了。」
「臭、臭哥!」對面的小少女停下手裡的動作,通紅了臉看過來,眸子里卻滿是委屈神色:「小車輪生氣了!」
我也知道不能再逗她了,便改口道:「說起端午節,除了吃粽子和屈原外,你還能想起什麼?」
「嗯……」
被我這個問題輕易地就轉移了注意力,丫頭開始仔細思索。
見妹妹這樣,我心裡不由輕笑,畢竟只是一個才滿十七歲的小少女,雖然近來越來越精明了,但在我面前還是不夠看啊……
「果然還是划龍舟吧,」妹妹道。
「還有呢?」
「還有……」丫頭思索著,幾個呼吸後又道:「吃鹹鴨蛋和茶葉蛋?」
「還有呢……」
「綠豆糕?」
我有些無語:「你怎麼總惦記著吃呀?」
「哦,對了。」經我這麼說,少女恍悟道:「還要喝雄黃酒。」
除了吃的就是喝的嗎……
妹妹光顧著和我聊天,手裡的粽子沒有壓嚴實就要包上,所以我出聲提醒:「把米壓緊了。」
「哦……」丫頭又使勁地拍了拍壓了壓手裡快成形的粽子。
我道:「除了吃的和喝的,還有其它的嗎,比如說端午節的來歷什麼的。」
「來歷……」我彷彿在這正思索著的少女的腦袋上看見一個問號,但隨著她那可愛小臉上神色變動,這個問號變成了感嘆號,緊接著聽她說:「果然還是屈原先生吧!」
「怎麼說?」
「人們為了紀念投江的屈原先生,才有的端午節!」
我淡淡道:「不對。」
「怎麼不對?」妹妹又不服了。
我解釋道:「在端午節由來的問題上,除了紀念屈原的假說外,還有紀念伍子胥說,紀念曹娥說,還有惡日禁忌說等諸多說法。」
「但事實上,據史書考證,端午節的由來,最早還是出現在夏、商、周時的夏至時節,即現在歷史界公認的夏至說。」
「真的假的?」丫頭眨眨眸子,小臉上滿是狐疑,好像在說: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忍住敲她腦袋的衝動,我淡淡道:「你問爸爸。」
「爸?」妹妹偏頭看向我身邊的爸爸。
我身邊的這個穩重男人包著粽子手下不停,同時點頭道:「嗯。」
得到爸爸肯定,丫頭顯然也不得不信了。
於是對座的少女把細腰挺直,用還拿著粽子的兩隻小手抱拳,模仿著電視劇里江湖人士的語氣,小臉一本正經地道:「兄長高才,小妹佩服。」
佩服你個大頭鬼啊……
我沒好氣道:「給我快點包,誰包的粽子誰吃。」
聽我這麼說,丫頭頓時急了起來,像是害怕待會不夠吃一樣,就要加快速度包粽子。可才包了半個,她就反應過來:「哥,你又不知道哪些是我包的!」
咦,臭丫頭沒想像中那麼笨嘛……
我道:「奇怪,以前明明笨笨的。」
「臭、臭哥!」黑髮小少女生氣了:「我不包了,待會就吃你包的,把你包的粽子吃光,讓你吃不著!」
見妹妹這個可愛的反應,我心裡失笑,卻沒有再說話了。
「哼!」
看我不說話,丫頭勉強姑息般的哼了聲,氣鼓鼓的繼續包著手裡的粽子。
瞟了眼鼓著臉蛋的少女,我低頭繼續包著粽子。
糯米淡淡的清甜香味和著腌制了的五花肉味一起鑽入鼻間。在這悠閑的上午時光里,這味道聞起來特別舒服。
一家人一起包粽子,沒一會,飯桌上放著的一瓷盆糯米和包肉粽的食材就被漸漸的用光了。只剩著爸媽那邊的碟子上餘下的幾顆干棗。
包到最後,只剩一點糯米的時候,丫頭說要包一個與眾不同的粽子,然後她想來想去,最後拿出七分褲褲兜里的一顆奶糖……
「喂,」我提醒她:「這東西放進粽子里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少女睜大黑眸:「肯定特別好吃。」
哼,說的你吃過一樣……
看妹妹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我丟過去一個意思鮮明的眼神:自己包的粽子,就算是哭著也要吃完……
看懂了我目光的含義,丫頭回以一個「知道了」的眼神。
接著,少女將奶糖外包裝拆開,取出雪白的糖體,珍重的將之放進已填了糯米的粽葉圍成的倒圓錐里。然後,她又填了些糯米在其上,再將粽子包好,把捆素粽的紅繩和捆肉粽的藍繩絞成一根紅藍繩子,將粽子捆好。
將與眾不同的奶糖粽子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