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四章 緩衝

干涉……那爸爸的打算,就是一定要讓妹妹離開家去上大學。

我沉默著,心思複雜成一團亂麻,連想了些什麼都理不清。只感覺有大團大團的東西堵在胸口,如鋼絲般不斷在胸腔內壁纏繞絞動著。

應該挺痛的,但好似又麻木的什麼感覺也沒有。

「這次,我會強行要求靜怡離開。」爸爸把拿煙的手放在座椅扶手上,手指習慣的彈了彈煙嘴,似沒感覺到細碎的煙灰落在了他的手上:「這應該是她長大後,我最後一次這麼強硬的要求了。」

這……這樣,那就是說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爸爸這麼強硬的態度,家裡又有誰能反對……

媽媽很難做到,我和妹妹更是不行。

「所以,我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告訴你,這次不用再慣著靜怡那丫頭了。她也這麼大了,也該獨自成長了,我們……也不能護她一輩子……」

對於爸爸這話,我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沒錯,爸爸是對的。我面前這個中年男人,如今已過不惑之年,不知何時,眼角添了几絲皺紋。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迹,亦是智慧累積的證明。

這樣一個富有經驗和智慧的男人,又怎會作出一個錯誤的決定。我不由想。時間也早晚會證明他的正確。

就算是此時我這極端不正常的思想,也生不起任何反駁的念頭。

但心裡似還有什麼在負隅頑抗,我微微咬著嘴唇,隱隱期待還有轉機,保有最後一絲希望般沒有開口。似乎自己只要一說出什麼,這絲希望就會如被抓住的稻草一般,隨著自己沉下去。

這時爸爸繼續道:「靜怡離開,你也能解放了。聽你媽媽說,有個叫陳沁然的姑娘對你有些意思,是嗎?」

沁然……

心思很亂,但我還是點一點頭:「嗯……」

爸爸有些欣慰:「你和那個姑娘一直沒進展,就是因為靜怡對吧?」

「嗯……」

「那姑娘你媽媽看過了,說是長的很標緻,也很有禮數。既然你媽點頭,那我也沒有意見。有機會……你把她帶回家裡讓我們看看吧……」

我心臟猛地一抽,沒有應聲。

看我一直沉默著,爸爸吸著煙,沒有繼續說下去。

於是房間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停吸著煙,淡淡灰色煙霧逐漸在他周圍瀰漫。而我就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始終不發一言。

這詭異的安靜一直持續到爸爸抽完剩下的半支煙,他把煙屁股按在煙灰缸里,終於問道:「所以,你覺得呢?」

這一刻,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我的心臟劇烈顫了顫,似停止了跳動,我只覺得一陣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爸。」

抬起頭看著座椅上的中年男人,我微微張開口想要說點什麼。但下一瞬,面對自己的父親,我的喉嚨像被誰用力掐住,喉管又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竟無法再說出個一字半句來。

其實我想說,就算這樣,自己還是想妹妹留下來。

最後,我果然再次用出了慣用伎倆,緩緩道:「我想……考慮一下……」

爸爸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微微抬手揮了下:「去吧。」

「嗯,」我也點一下頭,準備轉過身向外走。

這時身後的爸爸補充著囑咐道:「今天的事,暫時不要讓靜怡知道。」

我全身的動作一頓,默然點了下頭:「好……」

其實我已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書房的,大概只是機械的拉開門,走出去,然後關上門吧。

我只記得自己一進卧室,就像害怕某個洪水猛獸會追來一般,連忙鎖死了房門。

然後,我來到電腦前坐下,木然的打開了電腦。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已不知看過多少次的系統開機畫面,我竟好過了一些。但電腦很快開機完成,桌面顯示出來。

我有些不適,想也沒想的按動重啟按鈕,下一秒,電腦重新啟動,開機畫面再次顯示了出來,我似被這再普通的畫面稍稍慰藉,竟好受了一些。

但很快,電腦又開機完成……

以前我總是覺得電腦啟動太慢,但這時我卻覺得它啟動得太快了。

桌面圖像就像是突然出現一樣,讓人猝不及防。就如我此刻的狀況。

來得太快了……

在這之前,我沒有絲毫準備。

不過現在有了緩衝時間,我開始極力思考起來。但慌亂又紛亂的心緒就像公道上胡開亂撞的車輛,讓思路不得通暢。

我幾乎是用了全力,才把被撞得七零八落的碎的如玻璃碴一樣的心緒慢慢撿起。

這大概用去了一個小時。

終於,經過這段時間緩衝,我要冷靜些了。

「呼——」緩緩出了口氣後,我才發現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坐姿而有些不適,便乾脆站起來,仰面倒在床上。

此刻大腦終於能正常運作,看著熟悉的天花板,我首先想到的,那就是現在該怎麼辦……

從爸爸的話中,可以推測媽媽只看了我在妹妹日記本上留言之前的內容,所以說,這之後的日記,媽媽很可能沒看過。這其實並不難猜,對媽媽來說,偷看日記這種事,特殊情況下偶爾為之還能接受,但若是經常去做,顯然就不合適了。

也就是說,爸媽並不清楚我和妹妹現在的關係。

雖然妹妹說過喜歡我,但在爸媽眼中,我是用了緩兵之計,答應丫頭不在她之前找喜歡的人,卻並沒有表示喜歡她。所以很顯然,他倆自然還以為我們兄妹的關係還和那時一樣。是可以矯正的。

於是經過多方考慮,爸爸決定讓妹妹去遠一點的地方上大學。這樣,既有助於讓自己女兒分清楚親情和愛情,也能讓兒子解開這個束縛,去找個喜歡的人。正巧又有個不錯的姑娘喜歡他們的兒子。

既能把我們兄妹的人生扳回正軌,又能讓我倆有個更好的未來。

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捨不得」「不放心」這類的說辭,就顯得很無力了。畢竟,和我們兄妹倆能有個更好的未來相比,這種「逐小利吃大虧」的理由簡直微不足道。

而若是這個時候我依舊想要丫頭留下,也就意味著,還有別的原因……

至於這個原因……

畢竟是我的父母,生養我這麼多年,相信他們一定能猜得出來。

所以,我心一沉,如果現在還想要妹妹留下,其實就是在告訴爸媽,我也喜歡丫頭……

這是在跟父母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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