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大家一邊吃飯一邊隨便閑聊著,由妹妹說起這次出遊的所見所聞。但聊著聊著,話題幾乎是無可避免的,又被繞到了丫頭的升學志願上……
畢竟升學考試的成績還有一周左右就要出來,這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
當爸爸談起這事後,妹妹明確表示她想要報考我所在的學校。而爸爸雖只是淡淡說了句「不行」,但話中卻帶著不容辯駁的意思。
一般這個時候,話題到這也就到此為止了。但丫頭卻更為堅決的表示,除了我所在的學校就哪也不去。
而爸爸幾乎沒有遲疑,又只淡淡的補了一句「不行」。
我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下,敏銳感受到飯桌上的氣氛似被什麼一阻,竟明顯滯了一瞬。
我的爸爸是那種古板庄正的人,平時與我和妹妹的交流本就少,像現在這樣連著說兩次「不行」的情況更為罕見。所以這簡直就是在強調,沒有絲毫商量餘地……
媽媽顯然也察覺到了氣氛異常,立即適時插話進來,巧妙地把話題帶了出去,這才把飯桌上僵持的空氣疏通了一些。
但這之後,我並沒有鬆口氣。這事看上去就好像水面上投顆石子,待漣漪散去就一切歸於平靜。但我很清楚,這只是矛盾的開始,隨著時間前推,一定會更加激烈……
想明白這點,我的心思竟不受控制的亂起來,一時間甚至都不清楚吃進嘴裡的菜是什麼味道。
吃過飯後,我借口旅途勞頓,早早回了房間。
來到電腦桌前坐下,我習慣性打開電腦。看著熟悉的開機畫面,心緒卻不停翻轉。
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爸爸會這樣表態,也就意味著妹妹升學這事,完全沒有商量餘地。老實說我也曾想過他會不同意,但沒想到會這麼堅決。
所以目前看來,真的難辦了。我心口似被擁堵上什麼東西,各種情緒淤積起來,在胸口漲的有些難受。
獃獃在電腦前坐了不知道多久,我終於回過神來,這時電腦早已啟動完成,顯示器屏幕上是還那張熟悉的桌面……
我慢慢吸口氣,然後伸手把電腦關機,起身站了起來。
總之,先睡覺吧。旅途勞累也不全是借口,此時我確實覺得從內而外都有種脫力般的難受,於是把鞋一踢,直接就倒在床上。
想要吐出胸中煩擾般大大的出了口氣,自我安慰似的覺得好了許多,我隨手拉過被子,側過身準備睡了。
這時我注意到枕下的床單。雖然花色和紋路跟我那張相似,但一些細節還是不同的。
這丫頭,果然又把我的床單拿去洗了……
想到這,一點清涼忽從心裡綻開,如一碗清水倒入沸水裡,讓之溫度稍降。我突然覺得好過許多。
……
本來我以為,這場關於升學志願的矛盾會日益劇烈,並開始思考起應對方法。但接下來發生的,卻遠遠超過了預料……
第二天,吃過午飯後,媽媽和妹妹打算出去逛街。
「哥你也來吧,」在玄關換鞋的丫頭側過半個身子叫我道。
我半躺在沙發上懶洋洋道:「今天我就要去學校了,讓我消停會吧。」
「哼~」少女不置可否的哼一聲,又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沒有,快去。」
「臭哥……」丫頭不滿的咕噥一聲,不過卻也沒再說什麼。跟著便換好鞋子,跟著媽媽出了門。
隨著關門聲響起,客廳里頓時就只有我和爸爸兩個人。我倆都沒說話,一時間只有客廳電視正播放著某部歷史題材電視劇的響聲。
電視里兩軍對陣,雙方士兵沖在一起,乒乒乓乓打作一團。
覺得有些無聊,我便想先回房間。沒想到就在這時,爸爸突然叫住我:「小輝。」
我一愣,動作僵住。
自小到大以來,都很少能在爸爸臉上看到猶豫神色。但此時我明顯感覺他遲疑了一息,才緩緩站起。
也不說話,這個向來寡言的中年男人抬起腳向書房走去。直到走到門邊,才淡淡道:「進來。」
我心快跳了幾拍,來不及多想,起身跟著他進了書房。
進書房後,我順手把門關上,而爸爸也坐在了書桌的椅子上。
要是普通的事,爸爸是不會把我叫到書房談的。所以我隱隱預感到爸爸即將要說的,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
而這事……
察覺氣氛明顯凝重許多,我的心也悄然提了起來。
爸爸在我心裡向來都是極具威嚴,又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氣場強大,所以此時他不叫我坐,我竟還不敢坐下,只得站在一邊等他發話。
「靜怡志願的事,你怎麼看的?」說著,爸爸點起一支煙。
果然。我心一沉。
悄悄深吸口氣,我盡量自然道:「主要還是尊重她的意願吧,畢竟她也不小了……」
聞言,座位上的中年男人似陷入沉思,拿起煙吸了一口,淡淡的煙霧隨即隨即從他鼻子里被呼出。
「那你呢,你——怎麼想的?」這個「你」字被加了重音,意思很明顯,即是問我的想法是什麼。
哪怕隱隱有預感,被爸爸這麼問起時,我的心思還是亂了幾秒。
算了,該來的總會來。我心裡認命的嘆了口氣。
我遲疑的瞬間,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極快轉動起來,霎時間無數念頭掠過腦海,最後,我幾乎是鼓足了勇氣,才斟酌著道:「我……更希望妹妹能留下來……」
這句話出口,我的心幾乎懸了起來,以一種等待判決的心情等爸爸開口。
書桌前的男人沒有馬上接話,而是把香煙含在嘴裡,又不緊不緩的吸了幾口,一時間他身前煙霧繚繞。透過這淡灰的煙幕,我竟然再一次在他臉上瞧出遲疑。
爸爸又吸了一口煙,繼而問道:「原因呢。」
原因……
心臟咚咚咚地跳起來,似隱隱撞擊著胸腔,我極力將之壓抑住,盡量正常的道:「會有些捨不得吧,而且……我也不怎麼放心……」
這個說法,倒是跟媽媽的差不多。對於親人的不舍和擔心,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