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已經完全黑了,沿街商鋪的牌匾早已亮起。坐在公交車裡向外望,看這些顏色不一造型各異的牌匾不斷自眼前經過,聽著汽車引擎聲為主聲調的各種雜音,我用手托起腮,心緒慢慢的飄遠。
有時候我會想到沁然,但更多時候則是想著關於妹妹的事。
對於沁然,我確實包含著太多複雜難以與他人言的感情。
記得最初,那是剛上大學,在第一次班會大家輪流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了。
其實,不只是我,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那個嫻靜溫柔,知書達理,又漂亮非常的少女,實在不得不引起其他人的矚目。
然後那時候起我就一直有意無意地關注著沁然,漸漸的,從關注變為好感,從好感變為一種若有若無的叫做暗戀的東西,變的想要接近她。
但是想要接近她的又怎麼會只有我一個,面對想接近她的人,沁然總會用一種叫禮貌的東西拒人千里之外,所以我又害怕,害怕被拒絕。
而我又是那種對某種事物越在意,就越害怕失去的人。害怕失去與某個少女進一步的可能。
哪怕只是可能。
並且沁然只參加了一個社團,那個叫「八級英語社」的古怪社團,聽說裡面的社員都是以考過八級英語為目標的。而加入社團的條件,則是考過英語六級的女學生。
青華還曾調侃我,說要是沒有限定性別,我一定會考過六級英語並加入社團。
我也曾想過,如果真是這樣,或許,也不錯。
可我不能加入。
所以,我和她唯一的接觸,就是在上課時,我托著腮,有意無意地看著她,看她認真地聽課,看她仔細的做筆記,看她安靜的思考問題,看她禮貌的跟同學說話,看她條理清楚的回答教授的提問……
可我只能看著。
不敢明顯地看著。
其實我知道,這份朦朧的被稱之為暗戀的感情,最終會被時間沖刷的散去,被埋藏在記憶深處,被遺忘在未來的平淡生活里……
我甚至已做好了準備,準備接受憧憬被時間慢慢侵蝕磨滅消失後,那隨之而來的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略帶苦澀的失落。
可是,之後……
望著車窗外斑斕的燈火,看著它們被映在窗戶玻璃上,我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果然,當你越期待什麼的時候,它越不會到來。直到你不再抱有期待,有時它又會翩然而至。讓你意外,讓你欣喜。
現在我和沁然的關係,可說是關係要好的朋友了。
對此,我已感到滿足,不敢再稍近一點。畢竟對妹妹做出過那樣的承諾,我自然會做到。
不會和其他人交往,連曖昧都不會有。
起碼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會有。
做出這個承諾我並不後悔,有時還會慶幸自己的這個選擇。
因為很顯然,對我而言,妹妹更重要。
只是想到沁然時,心裡偶爾會五味雜陳了。
「呼……」收回飄遠的思緒,我長出口氣,看了看時間,才發現一出神的功夫,就已經快到目的地了。
車子很快到站,我下了車,沿著冰冷的石磚鋪成的街道,聽著自己的腳步聲緩慢走著。只片刻,就望見學校的大門旁門衛室的略顯黯淡的燈光。
將目光越過學校的鐵質柵欄大門,可以很輕易地看到教學樓的第四層,那裡光亮通明。
知道妹妹在那裡,我放心下來。看看時間,發現才九點半,離放學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在冷冷清清的街道邊,我靜靜地站著,準備等妹妹放學。
青華總羨慕著說,我是那種特別能靜下來的人,總是能什麼都不做的安靜呆上一兩個小時。
或許真是這樣,雖然有時我也急於做某事而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但大多數時候,對於急也沒用的事,我還是能安靜等下去,或是能不把急躁的心情表現出來。
偶爾有風吹過,帶來刺骨的寒意。我把身上長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高,略一猶豫,把手裡的一條圍巾圍上。
這樣好過了許多。
就這樣,一直等到十點半。
鈴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傳遍整個校園,也讓我精神一振,妹妹要出來了。
果然,很快,畢業年級的學生們開始從校門口湧出。本來寂靜的街道頓時熱鬧了幾分,不時響起學生們的話聲,腳步聲。
在人群中,我很快就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而那個身影的旁邊,果然是那個冷冰冰的少女。
「哥!」雖然已經猜到我會來,但妹妹還是驚喜的叫了我一聲。
我安靜看著妹妹拉著她的好友走過來。
「哥,放假了吧?」今天的丫頭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薄款羽絨服,她一走近便問我道。
我明白妹妹的意思是問我是不是已經放寒假了,看著妹妹眸子里的期待,我心裡的某個東西一陣觸動,點頭輕聲應道:「嗯,從今天開始。」
說完,我把目光移到丫頭身後的周蘭身上,移到眼前這個齊耳短髮,身著黑色長款羽絨外套,神情一如往常冷冰冰的少女。
猶豫了一下,我把手裡的圍巾遞過去,盡量誠懇著說:「這是靜怡的圍巾,要是不嫌棄,暫時用一下吧。」
周蘭黑眸里有怔色一閃而過,她猶豫了兩秒,終是輕輕地點一下頭,伸手將我遞過去的圍巾接過。
「蘭蘭,這可是我的圍巾哦,快圍上~」丫頭在一邊幫忙。
看著一個少女幫著另一個少女圍圍巾,我心裡暗鬆一口氣,妹妹的這個朋友,真的不好相處呢……
等幫周蘭圍好圍巾,妹妹轉過身看向我,眸子眨眨。
我心裡好笑,解下自己的圍巾,遞給她:「吶。」
「嘿嘿」丫頭接過我的圍巾:「好暖和啊。」
我沒有接話,等眼前這個長發少女將圍巾圍好,才柔聲催促:「快走吧。」
「是,遵命。」妹妹小臉認真。
差點被她這可愛的模樣逗笑,我竭力忍住笑意,點一下頭。
然後還是和上次一樣,昏暗的街道上,兩個少女走在前面,我落後幾步。安靜聽著她倆的腳步聲,不對兩人的談話內容插話一句。
就這樣走了十幾分鐘,到了周蘭所在的小區。
在小區大門口,齊耳短髮的少女停下,拿下圍在脖頸的圍巾,將之遞還給妹妹。
兩人說著告別的話,我在旁邊等著,等兩個少女說完。
突然,我注意到周蘭側目看了我一眼。這讓我的心下意識的提了起來。
哪怕短髮少女那嫩白的臉上沒有變化,但我察覺到她似乎在掙扎什麼。
正有些奇怪,幾個呼吸後,周蘭突然轉頭看向我,我的心隨即一跳。
然後,我看見妹妹的這個好友眼神遲疑著,對我伸出手,同時用她那略帶冰冷的聲音說:「給。」
我怔了一下,才發現她伸過來的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猶豫兩秒,才伸出手去接她手裡的東西。
一枚鑰匙放在了我的手掌上。
原本應該冰冷的鑰匙已經有些許溫熱,看來被攥在手心裡有一會兒了。
我愣住了,不明白妹妹的這個好友是什麼意思。但很快,我回想起來,記得上周末,我和丫頭去公園散步,在湖上的小船里,她說的,讓我去周蘭家幫忙做午餐……
瞟了眼站在一邊的妹妹,見她可愛小臉上全是得逞的笑容,我頓時明白過來。
當時我只是隨口應了兩句,可沒想到這臭丫頭真有辦法說服周蘭……
周蘭收回手,丟下句「我回去了」便轉身向著小區里快步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感受著手裡鑰匙硬硬的觸感,我一時有些恍惚。
這個妹妹的好友的這一舉動,是什麼意思呢……
是迫於妹妹央求做出的無奈之舉,還是對我不那麼討厭,可以勉強接受了呢……
我心裡自嘲一笑,想什麼呢,肯定是前者啊……
看了一眼妹妹,我把手裡的鑰匙放好,輕嘆口氣,輕聲道:「回去吧。」
長發少女兩步跟上,走在我身邊,關心道:「哥,不高興嗎?」
「沒有啊,」我搖搖頭,側目看看她:「怎麼這麼想?」
「因為突然感覺哥不大願意去蘭蘭家給我倆做午餐。」
我怔了下,有這麼明顯嗎……
其實說不願意倒不至於,畢竟能給妹妹做午餐,還能順便謝謝周蘭對她的照顧,某種意義上,我還是挺樂意的。
但是……周蘭應該是很討厭我的。
去一個絲毫不掩飾的討厭自己的人家裡,老實說,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麼想,但我自己,還是下意識抗拒的。
閉上眼,我略顯無奈地道:「放心,我會去的啦。」
「那個……」見我這樣,妹妹猶豫了下:「哥如果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