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河的同意，讓薇爾莉特心裏面那種異樣的情緒愈發的濃烈起來。
她自己也已經察覺到了。
這段時間，總有種以往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浮在雲端，搖擺不定，拚命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
這種感覺，是從式與御主的關係，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開始。
自己是兵器。
這是薇爾莉特在理解了兵器這個辭彙的意思之後，最先誕生的想法。
最初的時候，她僅僅是茫然的生存著，用一切辦法來捕殺野獸，然後吃掉，這樣茫然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遇到那個有著深綠色眼瞳的男人，那雙眼睛，宛如有種魔力般，讓她不想殺掉。
於是，她就成為了那個男人的兵器。
服從他的命令，殺掉所有能夠殺掉的生物，然後得到些許的食物，現在想著，那個男人應該一直在恐懼著她，因為那雙美麗的眸子里，永遠都帶著恐懼的色彩。
再然後……
薇爾莉特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御主。
他沒有那種漂亮的眼睛，但是，這雙黑色的眼瞳中卻從未有過帶著恐懼看自己。
御主應該沒有把自己當成兵器的，那不是看向兵器的眼神。
薇爾莉特有些苦惱。
如果自己不是兵器，那自己是什麼呢？
以前她不懂，也不敢問，只是擔心著自己沒了作為兵器的作用後，就會被拋棄。
但是現在，腦海里卻總是思考著這個問題。
瀋河正和薇爾莉特並肩走向機場，他們經常像這樣一起並肩走著，只是現在和往常卻有些不同，因為薇爾莉特的視線，並沒有放在他的身上。
這對於這個美麗的女孩而言，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讓瀋河的心裡發癢，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斷側視著她，似乎是想要找到緣由，或許也是因為，金黃色的落日紅暈灑在她的面龐上，非常美麗。
話說起來——
和一年半前初次見面的時候相比，薇爾莉特的變化真的非常大，個子已經向上竄了二三十個厘米，如今已經有一米五左右了，照這個勢頭，最終的身材應該要比原著里形容的高挑許多。
即便是現在，屬於少女的特徵和氣質也愈發的突出了。
只是她的表情依舊單調了些，雖然恬靜溫和，卻總是有幾分屬於木偶般的木訥無神，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全部的視線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笑她也笑，他沉默她也沉默，只有他調侃幾句的時候，她才會露出些許連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羞澀。
但是現在……她這是在思考？
瀋河再三看了好幾遍，終於確定了，自己身邊的薇爾莉特的確是分神，在思考著些什麼東西。
這可從未有過！
「薇爾莉特……」瀋河稍稍的有些糾結的喊了一聲。
「嗯？」
薇爾莉特立馬側過頭來，蔚藍色的眼瞳仰視著他。
「你……剛剛在想些什麼呢？」
瀋河其實覺得自己不應該問，但是他實在是有些好奇。
「可以說嗎？」
薇爾莉特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但是瀋河分明看出她的眼眸亮了一下。
「說吧。」
「我是什麼呢？」
「……」
瀋河沒有想到，會從薇爾莉特的口中忽然問出這句話。
老實說，有些驚訝。
召喚出薇爾莉特已經有差不多一年多了，一直以來都是他教她說話，教她識字，教她各種常識，原本以為她早已經不會為這種事情而迷惘了。
「我……和其他人不同……如果沒有命令，就會不知道做什麼……這樣看……我應該是兵器的，但是……御主不使用我……也沒有趕我走。」
薇爾莉特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眉梢也微微的皺起來，似乎是在煩惱著應該怎麼描繪自己的心情。
「你怎麼會是兵器呢。」瀋河停下腳步，認真的望著她，用溫和的聲音說道，「你不是喜歡看書嗎？兵器可不會喜歡看書的。」
「看書……」薇爾莉特似乎有些驚訝，「這不是命令嗎？」
「命令……？」
瀋河張大嘴巴，她竟然一直只是把看書當成命令嗎？
不，不可能的。
與薇爾莉特一起看書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她的熱愛，她甚至能夠從書中感受到別人的情感，如果不喜歡的話，不可能會這樣的。
「你……就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情感嗎？」
「我……不知道……什麼是情感。」
薇爾莉特沒有發覺，她的表情已經有些驚慌。
好像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一樣。
兵器是沒有情感的，她從書上知道，情感決定了關係，擁有親情的是親人，擁有友情的是友人，擁有愛情的是愛人……
如果她有情感的話，那是哪一種？
她不是御主的親人、友人、愛人……如果她對御主有情感的話，那御主會不會接受？
瀋河望著有些慌張和迷惘的薇爾莉特，忽然有點內疚，這麼長的時間來，他居然都沒發現，薇爾莉特還無法認知自己的情感。
這的確是自己的錯，畢竟在認識自己之前，她甚至還不會說話，只是過著好像兵器般的生活。
「舉個例子吧。」瀋河思索了一會兒，說到，「如果讓你離開我，你會願意嗎？」
「這是……命令嗎？」薇爾莉特忽然睜大了眼睛，面色變得蒼白起來，好像即將溺死的人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重複道，「這是御主的命令嗎？」
「不，當然不是。」
瀋河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伸出手按揉著她的頭頂安撫，感受著她的身軀在微微的顫抖。
只是這樣隨意的一句話，就能讓她這麼緊張。
瀋河不由的嘆口氣，看來她不但不明白自己的情感，也不明白他的情感呀。
「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瀋河用上了肯定的語氣，「你也不可能離開我。」
他能夠從薇爾莉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面龐，而她的那雙大大的藍眼睛也一直在看著瀋河的眼睛，內心的緊張和不安在這一刻，似乎都煙消雲散。
「御主。」
薇爾莉特紅潤的薄唇中吐出這詞語，一如她最初開口說話的時候。
然後她接著問道。
「那這個……不能離開御主……是命令嗎？」
——當然不是。
瀋河在心裡稍稍的有些苦笑。
但是望著薇爾莉特期待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
「是的，這是命令，不過——」瀋河蹲了下去，以便自己能夠離她的眼睛更近些，「難道說沒有這樣的命令，你就不會跟著我了嗎？」
「……」
薇爾莉特的臉上還帶著收到這條命令的欣喜，但轉而就又陷入了困惑。
如果沒有命令的話。
沒有命令的話，自己……當然……也不會願意離開御主，只要御主不會命令自己離開。
可是為什麼？
薇爾莉特將詢問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御主。
「因為……這是你的情感呀。」瀋河笑著眯起了眼睛。
「這，就是情感？」
薇爾莉特忽然間，感覺內心的紗霧漸漸的散去。
不願意離開御主，就是自己的情感！
「沒錯。」瀋河點點頭，「情感不會無緣無故的誕生，它是依託在記憶上的事物，你看，你在我的記憶中又美麗、又乖巧，我怎麼會捨得讓你離開呢？」
「……」薇爾莉特雙目間的迷惘，已經全然消失，她好像想到什麼般地說道，「蛋糕。」
「什麼？」瀋河一愣。
「御主，是第一個給我蛋糕，給我洗澡，給我擁抱的人。」薇爾莉特的小手緊緊攥著瀋河的衣角，好像要急切的想要傾訴自己的情感一樣靠近了些，「雖然我那個時候還不會說話，但是……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是有人為我而做的事情……所以那個時候，我應該……就有了不想離開御主的情感了。」
「……是么。」
瀋河沒由來的，有些臉紅。
好像自己是那個時候在騙取什麼都不懂的少女心一樣。
不過——
「我也是從那個時候，就有想要你留在身邊的情感呢。」瀋河捋了捋薇爾莉特的金髮，然後站了起來，「現在你知道了，自己不是什麼兵器，而是有情感的人吧。」
「嗯。」薇爾莉特用力的點點頭，可是，很快的又困惑起來，「這種情感，究竟是屬於什麼呢？和式對御主的情感一樣嗎？」
「呃。」瀋河啞然。
他當然清楚，薇爾莉特會這麼說，僅僅是因為她只是對式比較了解而已。
「我想，應該是不一樣的吧。」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