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DEZVOUS 6

「果然,不行……嗎?」

佐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那當然了。」鶴橋巡查部長彷彿被傳染了一般,也嘆了口氣,「並不是專門為了巡邏而去巡邏的,反而是有別的目的,順便去巡邏的情況比較多。」

佐伯來到了鐮苑派出所。

他手裡拿著一摞明瀨巡警在生前熱心製作的居民登記卡,雖然按照出租公寓樓的名稱分了類,但其中的大多數卡片上只記錄了門牌號和戶主的名字。有人的確是一個人住,但從電話號碼這欄也有很多人空著不填的情況來看,大多數居民對暴露家族人員構成等具體的隱私信息還是很有抵觸心理。

說到底這是自願填寫的卡片,想必直接拒絕填寫的人也不在少數。填寫了卡片的人中大概有些已經從填寫的住所搬走了。

說得不好聽一點,明瀨巡警短短的職業生涯中一直做著無意義的工作。真正需要對居民的進出情況進行了解時,只要找公寓相關人員來協助就可以了。

當然明瀨巡警也不是對這一事實毫無自覺。對他來說,比起製作卡片,不如說與轄區的居民接觸才是最重要的事。一想到年輕的他的那份熱情,佐伯不禁感到一陣難過。

「用這種方式記錄的對象,只有人員更換較為頻繁的出租屋住戶。另外這些卡片的內容應該不會被本部門之外的人看到,就算被看到,也——」

「尋訪各家各戶時似乎沒有什麼特定的規律?」

「應該沒有。更何況像鯉登家那種一般住戶,連卡片都不用寫,他只是作為新上任的巡警去打個招呼。」

「他有沒有可能對照著地圖,從特定的區域開始按順序尋訪之類的?」

「多少可能會。但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基本上都是因為別的事出去,然後順便去尋訪。就算他有自己的規則,但想要盡量依照規則尋訪,恐怕也很難做到。」

「也就是說,他人無法預測到他下一次將會訪問哪家嗎?」

「說到底,不管是出租屋還是一般住宅,巡警上門拜訪時都經常沒人在家。當時會計畫改日再來,但明瀨也是人,很多時候就忘了。」

「是啊……」

不管怎麼討論,結論都只有一個,那就是……

外面的人自然不用說,就連警察相關人員——不,估計連明瀨巡警自己都不可能預測到那天他會去鯉登家。

可是,這樣一來……佐伯抱住了頭。這樣一來,鯉登直子的證言,該如何解釋呢?

事先存放的南蠻腌竹莢魚,以及本應凍好的四罐氣泡酒,從冰箱里消失了。不可能是被女兒明裡或丈夫一喜吃掉喝掉的話……

只能認為是兇手吃掉喝掉的了。而且從時間上來判斷,兇手就是在殺害鯉登明裡之後,在命案現場大吃大喝的。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有可能發生嗎?

如果有可能的話——佐伯思考著,那兇手就是要為下一場犯罪做準備,才會不慌不忙地在現場安營紮寨。只有這一種可能。

通常,兇手的心理是哪怕能早一秒離開現場也好。既然這次的兇手反而特意留下不走,肯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情況。例如,還有一個無論如何必須要殺掉的人之類的。

如果殺害對象是警官,那麼在戶外作案是很困難的。至少在別人看不見的室內更有利,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目標出現之前不在現場過多停留而是暫時離開,是一種辦法。然而如果太過頻繁地出入現場,光是出入的舉動就會增加被鄰居目擊的風險。這樣來看,兇手當然有很大的可能採用在室內屏息潛伏這一更安全的做法。在被自己殺害的女高中生的屍體旁邊度過數個小時,一般人可能會覺得毛骨悚然,認為再兇惡的殺人犯也難以做到。可如果兇手是在盤算後,得出以這種方式忍耐更加有利的結論,那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等待的時候為了保持士氣,兇手很可能會喝點小酒。後來兇手又覺得餓了,於是對正好放在冰箱里的南蠻腌竹莢魚也下了手。整個經過有可能是這樣的。

在被自己殺害的人的屍體旁邊吃吃喝喝,單從這一行為來看,可能會覺得兇手不太像個正常人。但如果兇手還準備了另一場犯罪,那麼雖然還是很異常,也姑且可以讓人理解。然而……

問題是,如果真是那樣,明瀨巡警就絕不是被偶然捲入事件之中的,而是從一開始就被懷有殺意的兇手盯上了。也就是說,兇手在那天,預測到了明瀨巡警會來鯉登家。

而且兇手對此非常肯定。不然的話,不可能在被自己殺害的人旁邊逍遙自在地——不,也許不算逍遙自在,但也算悠閑地大吃大喝。

「不可能……啊,不管怎麼想都……」

「兇手也許能夠掌握明瀨大概會在什麼時期拜訪鯉登家。但是具體到特定的日期,是絕對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鶴橋巡查部長的這句話,重重地壓在了佐伯的心頭。

「而且,兇手應該無法保證明瀨會獨自出現。」

「是啊。」

沒錯。就算只是單純的尋訪,警察也不一定單獨行動。至少兇手不可能沒有設想過兩個警官一起上門的情況。

問題還不只這些。假如兇手從一開始就以明瀨巡警為目標,那麼兇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同時擁有殺害鯉登明裡和明瀨巡警兩人的動機……這種人物真的存在嗎?

「鶴橋警官您知道明瀨和鯉登明裡有什麼關係嗎?」

「不知道啊。不過畢竟他對工作那麼熱心,可能在巡邏的時候和上下學路上的她打過招呼吧。」

「比如,我只是舉個例子,他們兩個會不會私下裡有交往?」

「私生活我不清楚,所以實在不好說什麼,至少不能斷定沒有關係。一個二十一歲,一個十七歲,年齡也相仿。明瀨是個人見人愛的好青年,也許他們倆生前曾在秘密交往也說不定。但現在沒有辦法確定了。」

「比如,我還是只是舉個例子。二十二號下午,鯉登明裡和明瀨兩人約好了見面,這件事不知道被誰泄露給了兇手——可能嗎?」

「不,這個不可能。」

「不可能嗎?」

「因為明瀨造訪鯉登家不是在三點左右嗎?平常這個時間,鯉登明裡的母親早該回家了。」

是啊,沒錯,那天鯉登直子會晚回家純粹是個偶然。這一點她女兒和明瀨巡警都不可能預見到,更別說兇手了……

嗯?

奇怪,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是什麼呢?

就在佐伯因無法將這突然察覺到的異樣用具體語言表達而焦躁不已的時候,響起了一聲「你好」。

兩個年輕男女從外面探頭看進派出所。

「哦!」佐伯吃了一驚,「是你們兩個。」

是前幾天,佐伯在葬禮會場上遇到的安槻大學的學生,匠千曉和高瀨千帆。

千曉拿著一束花。「我想把這個,送給明瀨。」

這是明瀨高中時代的友人。佐伯進行完簡單的介紹之後,鶴橋站起身,收下花束,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又含著淚花。「謝謝,費心了。」

兩人今天都沒穿喪服,而是穿著很有年輕人風格的休閑服。特別是褲裝打扮的千帆,白襯衫配領帶這種典型的男性化打扮反而令她散發出一種妖艷的女人味。

「我們剛去過明瀨府上。」千曉的語氣里有種莫名的欲言又止感,「第一次去拜訪,和他的母親和妹妹打了招呼。」

被千帆的美麗奪去了心神的佐伯因為這一句話而回過了神。在葬禮上哭倒的祐佳和堅強地主持儀式的奈穗子的身影鮮明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攪亂了他的心緒。她們怎麼樣了……他不禁想詢問,又最終作罷。

「唉,來坐下。」年長的巡查部長招呼千曉和千帆坐在摺疊椅上。

佐伯聞聲開口說道:「啊,鶴橋部長,我這就先走了。抱歉,在您這麼忙的時候打擾您。」他略施一禮,又向那兩人揮了揮手,「再見,你們兩位。」隨即走出了派出所。

「佐伯警官。」還沒走出幾步,他便被人從背後叫住了。回頭一看,是千帆,她獨自一人小跑著過來了。

「嗯?」

「能打擾您一下嗎,現在?」

佐伯看向派出所。千曉正和鶴橋聊得火熱,完全沒有過來追她的意思。面對詫異地眯起眼睛的佐伯,千帆微笑了起來。

「他似乎想就明瀨的事情問問您的同事。」

彷彿在催促佐伯,她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幹什麼?」

不明就裡被千帆帶著走的佐伯來到了不遠處的公交車站。

此時剛好停下一輛公交專線車。等下車的乘客們離開之後,千帆坐在了無人的車站長椅上。

「到底是什麼事?」

和她獨處的狀況莫名使佐伯感到呼吸困難。意識到自己正認真地對沒有跳上剛離去的那趟公交車而後悔時,佐伯只能在內心苦笑。然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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