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所謂不知者不罪。

剛上船的第一天,那些不熟悉海洋文明血淋淋基本邏輯的雛兒,哪怕言行舉止方面有些不接地氣,顧鯤也不會跟他們計較。

相信經過幾天的海上歷練之後,大多數人都會想明白的。

個別想不明白的,將來也沒有栽培和拉攏共事的必要了。大浪淘沙,本該如此。

幸好,能上交大的智商情商都不會太低,大伙兒很快也就適應了,決定跟著顧鯤,認認真真漲見識,過一個充實有意義的寒假。

有幾個比較理想注意的同學,已經拿出了看《讀者》、《萌芽》這些雜誌時,養成的「學習日本人夏令營精神」的勁頭,勉勵自己。

90年代中期,這一套在華夏很流行。

「這一網好沉,估計收穫又不少呢,大家加把勁兒一起絞上來。」

「那是必須的,也不看看顧哥這兩天眼光多毒,他吩咐下網的時候,哪有不豐收的?」

一群男生擼著膀子,喊著粗鄙的勞動號子,合力把重達數千斤的拖網絞上來。

旁邊那些女生幹不了重活,也會等網拖上來之後,跟工人們一起,學著怎麼快速殺魚、分揀處理、過凍。

顧鯤當然不會給他們工錢,這都是說好了來郊遊體驗生活的,給錢反而是一種羞辱。不過撈上來的海鮮,肯定是管夠隨便吃。

隨著每天三百多海里的航程,一路開過去撈過去。船很快離開了船山群島海域,又穿過了沖繩島鏈,眼看就要進入菲律賓海。

每天飯桌上的海鮮,也從大帶魚、大黃魚、青蟹。

變成了金目鯛、沖繩青龍蝦、沖繩鮮魷、宮古鰻魚。

這些食材有的不適合做中華料理,顧鯤和他的手下就教同學們做日料。

所有人很快入鄉隨俗學會了怎麼用金目鯛簡單片個刺身,怎麼做刷醬汁的蒲燒鰻魚飯。

以及用鮮魷魚和一堆雜七雜八的雜燴海鮮,和上面糊,做成山寨的海鮮御好燒。(不過比正宗的御好燒更好吃,因為正宗的御好燒反而用不起那麼多海鮮)

大家都很滿意這種狀態,覺得這個寒假非常開心,每天都能大快朵頤。

辛苦的感覺,往往不是身體的疲憊導致的。就像一個人如果打遊戲打得廢寢忘食、即使身體極度疲憊,他也不會覺得打遊戲辛苦。

辛苦,往往是枯燥、重複、沒有意義導致的。所以只要有新鮮感的支撐,大學生稍微客串幾周海上生活,只會覺得興奮。

……

這一天,已經是出海的第四天了。距離最後與「夜鶯號」約定好的會合海域,只剩下一兩天的路程。

傍晚時分,按照往日的習慣,差不多該收網停工了。

晚上雖然還有些活兒,但主要是處理魚,而不是繼續下網打漁。

唐佳吃過晚飯,看環境有些空閑下來,就走到船長室,把看完的《蟹工船》還給顧鯤。

《蟹工船》其實只是一本中篇小說,十萬字都不到,真專心看半天就看完了。唐佳之所以看得這麼慢,也是因為這幾天她參加勞動了。

「顧,小林多喜二這人,後來命運怎麼樣呢?我看他寫書,字裡行間那個戰鬥的火藥氣,恐怕跟魯迅有得一拼了。」

顧鯤的船長室檯面上,正擺著一大碗剛剛炸好的大甜蝦天婦羅作為飯後點心,酥香撲鼻。他翹著二郎腿,用眼神示意唐佳不用客氣,隨便撈。

「你連這都不知道?那可是『日本魯迅』、『日本高爾基』啊。你們文科生的文學常識也不比我好嘛。」顧鯤並無惡意地笑了唐佳一下,也沒賣關子,一邊把天婦羅咬得嚓嚓響,一邊回答。

「小林多喜二的下場當然比魯迅還慘了,大蕭條那四年里,從《蟹工船》開始,他寫了好幾本書,得罪日本財閥得罪得太狠了,最後在大蕭條結束前夕的1933年,30周歲都不到,就被抓起來,嚴刑毒打致死。他的書也在日本被和諧了50多年,到80年代才解禁。」

「想不到日本人里也有信仰無產階級的。慚愧,我真是該多學習一些課外知識,增廣見聞了。」唐佳自我反省地嘆息了一句。

還完書之後,唐佳轉身離開了船長室。

甲板上,同學們把晚餐的鍋碗瓢盆都洗了之後,本來也打算休息。

顧鯤踱著步子走過來,似乎有話要說。

大夥都靜了下來,聆聽他的訓話。

「這幾天,暈船的都好點了吧?這點小風浪小顛簸,還有沒有人扛不住的?」他先了解一下大家的情況。

「好點兒了。鯤哥你這麼說虧心吶,這麼大風浪怎麼能叫小顛簸……不是人人都跟你那麼誇張的。」黃瀚周耀光一幫死黨,一邊承認自己扛得住,一邊服氣得不行地吐槽。

顧鯤這幾天時時刻刻閑庭信步如履平地的體質,實在是看得大伙兒太打擊人了。

哪怕大家都以讀書人自居,不是很在乎武力值,也免不了羨慕嫉妒崇拜。

不過顧鯤早就習慣別人對他異能的崇拜了,所以一點都不以為意,他還是有事說事:「既然大家狀態都還行,今晚我提議難得通宵加個班。」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愣,但只是互相面面相覷了幾秒鐘,居然沒人質疑。

看來,顧鯤在同學們之間的領導力威信,就在這麼短短几天的時間裡,充分建立起來了。

大家雖然還不是從屬關係,但所有人潛意識裡都知道:在海上,聽顧哥的,沒錯。

哪怕顧哥讓他們996,甚至是通宵一天,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行,你說吧,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黃瀚帶頭表態了。

顧鯤沒料到這麼順利,一點抵抗都沒有,著實有點「準備好了鼓舞士氣的台詞,結果沒機會發揮」的難受。

「既然大家這麼信任我,我就直說了。雄哥,開探照燈!」顧鯤一揮手,讓在瞭望室的高健雄開了探照燈。

一束白光射向遠處,卻隱約看不分明。

「從這片海域再往南,穿過這一百多海里,就是徹底的公海了。我們現在腳下的海域,法理上依然是華夏的海域,但時不時會被日本人的漁巡滋擾。

我這條船雖然註冊在蘭方群島,但有華夏的捕撈許可證,可以依法在周邊海域作業。我建議,今晚大家通宵作業,我可以破例給大家一個利好:只限今晚,任何人撈到的魚,收益都歸屬於他本人。」

周耀光反應最快:「會不會有日本人阻撓?」

顧鯤:「我已經在聲吶上看過了,今晚周邊沒有巡邏船隻,如果有的話,我會提前通知你們的。」

「那還有什麼說的?干唄,不撈也是留給日本人的。」大伙兒幹勁高漲。

一夜無眠。

顧鯤沒有親自出手。

因為他不差這一夜的時間來顯示他的身手、或者說靠這一夜的親自下場賺多少錢。

他一夜都守在聲吶探魚器旁邊,默默守護著全局。中間還有兩次,他在聲納上感知到了附近海域有船經過,還讓大伙兒先收網、恢複到非作業狀態下,高速迂迴通過。

半夜的時候,那些同學還在甲板上,以探照燈照射的背景,合了個影,然後繼續幹活。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顧鯤的船已經一夜開出100多海里,進入了公海。

大伙兒這才筋疲力盡,回去休息了。顧鯤也回去休息。

顧鯤手下那些蘭方水手,倒是睡了個好覺,此時起來輪班。

同學們一覺睡到下午兩點鐘,還是顧鯤先鬧鐘醒來了,然後才把同學都喊起來。

「準備換大船了,從今天起,我們換『夜鶯號』海洋勘測船。」顧鯤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伙兒。

他們這一行,坐漁船出海玩,本來就只是為了跟從蘭方出發的「夜鶯號」在公海上會合。

打漁和體驗漁船生活,只是順帶的,就當是寒假出來過個有意義的冬令營。

一聽說終於要從事本專業的實習、能見識到大船、海洋勘測船後,一水兒的海洋工程專業學生,都是非常興奮的。

畢竟平時讀到大四實習,也不一定有這種上船機會,而他們現在才剛剛要上大二下學期而已,這專業實習起步將來就比其他同學快多了。

「這麼大!這船恐怕有萬噸了吧!」第一眼看到「夜鶯號」的時候,幾乎所有同學都震驚了,看向顧鯤的眼神,也愈發欽佩。

「顧……顧哥,這麼大的船,都是完全屬於你的?」周耀光不可置信地問。

他們來之前就知道科考船不小,但是真正看到實物時,視覺衝擊力依然非常巨大。

「當然,我之前租學校設計院的船,勘察了三個月的南海地形,靠賣數據的錢賺的。」顧鯤理直氣壯地給大伙兒灌了一桶雞湯。

「卧槽?!租漁船打漁三個月就能買一條漁船?租科考船勘測三個月就能買一條勘測船?你的人生特么開掛了吧?你特么怎麼不去租一條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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