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無知的牛糞

千原凜人沒付成車費,被迫坐了霸王車也無可奈何,沉吟著走到寧子身邊坐下了。

寧子微笑讚歎道:「司機大叔們真有責任心,怕給大家添麻煩,哪怕罷工了都要繼續運送乘客。」

千原凜人握住她的小手,沖她一笑:「是啊,真是了不起的品質!」

他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可不這麼想,公交司機這麼罷工細想想,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怕給乘客添麻煩,有著什麼「天然的責任心」。

罷工在資本主義國家不稀奇,曰本每年的「春斗」其實就是一次罷工的前兆,只是勞資雙方都不想發展到那一步而已——如果資方對工會的訴求沒有做出一定程度妥協,那工會最後的底牌就是組織罷工,但組織罷工並不是容易的事,工人長期沒收入,工會很多時候需要出錢養著他們,也不一定能堅持到資方妥協。

而且,資方也不是好欺負的,曰本歷史上發生過的「總勞動對總資本」大罷工,資方收買利誘,出動暴力團衝擊罷工人群,一度發生過萬人規模的大型鬥毆,甚至暗殺過罷工領袖。

那一次工會一方輸了,甚至失去了罷工權,從此在曰本組織罷工開始算違法。

此後又發生了曰本國鐵的「為罷工權而罷工」事件,但最終還是被資方擊潰了,國鐵也因此被拆分成了多個民營的JR公司,比如九州JR、北海道JR等等——有國鐵長期虧本的因素在裡面,但真正潛在的原因,就是國鐵這種社會公共服務部門的工會太強大了,讓政府和財團非常不舒服。

當然,資方進行反擊同樣代價沉重,政治風險極大,這種大規模的對抗曰本歷史上也只出現過兩三次。

春斗或是秋斗之類公開的勞資商議,甚至發展到二十一世紀的「官制春斗」,歸根結底就是一種麻桿打狼兩頭害怕的真實寫照。

現在公交司機這麼罷工,一方面是其背後的什麼「公交司機工會」,或是什麼「公共交通勞動團體」在鑽法律空子,避免政府插手進來——罷工?沒有啊,司機們不是都在開車嗎?居民出行沒受到影響啊,你眼瞎了嗎?

另一方面就是在給資方加倍施加壓力了,公交司機不收錢,資方得不到收入還得付油費、修理費等等,又不能停運,要是停運了就不是司機們的鍋了——看啊,是企業不肯讓我們上工,我們也沒辦法。

這是一種比較柔和的罷工方式,最終,資方會妥協的,會主動找工會談判,滿足一下工會方面的訴求。

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

千原凜人和寧子說笑了幾句,又湊到車頭向司機問道:「司機桑,你們這次罷工,訴求是什麼呢?」

工會那邊肯定不會管這叫罷工,八成找個「抗議」之類的名頭,但他們在生活中這麼說無所謂,甚至算是直指實質了,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沉聲道:「提高時薪。」

「之前春斗沒談攏嗎?」

「當時好像談攏了,但現在物價漲了不少,大家都希望能再提高一下時薪,公司卻說等明年。」

「物價漲了……這個應該抗議政府增加了消費稅吧?」

「沒加消費稅物價也漲了。」

千原凜人沉吟了一下,換了個問題又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別的工會有同樣訴求嗎?」

司機斜了他一眼,看他衣著體面,只當他好奇,想了想說道:「還有幾個吧,碼頭那邊的團體,別的沒聽說過了。」

「謝謝。」

千原凜人坐回去了,面色微微嚴肅起來。

寧子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奇怪問道:「怎麼了,千原君?」

千原凜人沖她一笑:「沒什麼,就是以前沒怎麼注意過這種事,有些好奇。」

寧子歪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沒再追問,轉頭看起了窗外的風景,而千原凜人也微笑陪著她看,但心裡在分神想事情——越想越覺得不是好兆頭。

東南亞金融風暴越演越烈,以前只覺得是個撈外塊的良機,現在走到市面上看一看,這還沒波及到曰本呢,甚至韓國那邊都沒開始,曰本社會上已經開始動蕩了,要是真來了,集體財富猛然一縮水,那情況又該是什麼樣的呢?

對電視台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雖然經濟越差,口紅效應越強,從長期來看,這對電視節目製作行業是好事,但要從小處看,從短時間看,電視台會不會受到衝擊?普通員工會不會也產生經濟困難?

日元到時候貶值幅度也不低啊,好像得有百分之二三十吧……

他對經濟學僅就是以前在互聯網上瞎混的時候了解到點皮毛,能知道藉此投資撈錢就很不錯了,真讓他分析出對民眾能產生多大影響……

他沒那個能力。

但小心行得萬年船的道理他是懂的,副業方面藉此撈錢肯定還是要撈的,但主業方面好像也要防一手,以免金融風暴來了,弄得手頭緊巴巴的!

畢竟,哪怕電視台不出問題,也架不住電視台上頭的報社出問題,萬一報社到時資金緊張,要從電視台抽血呢?

朝月電視台就是上級報社在美國投資失敗,陷入了周轉不靈,開始從電視台身上抽血供給母體,結果整整一年了,朝月電視台的製作局預算有限,簡直就是躺倒在地任人打任人踹,就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拍電視劇,沒錢能不能出好作品?

能!

機率高不高?

高個屁,簡直微乎其微!

所以,哪怕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也要先讓村上伊織去找編成委員會鬧,多要點預算回來存在劇組帳上!

在劇組裡當頭頭,有錢是祖宗,沒錢八成就得被手下生吃了!

千原凜人心裡拿定了主意,準備明天就去找村上伊織商量,反正電視台肯定不會倒,用不著他多管,別的劇組死活他更是管不著,先管好自己這一攤子才要緊——《奧陸第一美姬》非常燒錢,拍攝沒到三分之一呢,燒掉的預算快一半了,萬一回頭電視台的血被抽幹了,要不出預算來,總不能讓他拿錢出來補貼。

就算他願意拿錢出來補貼,製作局也不會同意——版權沒法算了,到時這作品算誰的?他的還是關東聯合的?

……

他這種人,心裡拿定了主意有了譜,馬上就沒心事了,眉頭微松,而寧子這時轉過頭來,輕笑著問道:「想好了,千原君?」

千原凜人笑道:「想好了。」

寧子歪著頭眯著眼看他,笑問道:「你是覺得將來會出什麼事嗎?經濟會更不好?」

「是的。」千原凜人應了一聲。

寧子揉了揉他的眉頭:「你就是愛操心,這些事又和我們無關。」

千原凜人微笑不語,寧子是很聰慧,但她也不是什麼都懂,而且她這人性情其實有點冷酷的,她不關心的人和事,從來不想多理,雖然會給個溫婉的笑臉,但那溫婉的笑臉下大多都是漠視。

不過他喜歡,他的女朋友關心他就行了,別的事他會處理,他不怕操心,他天生就愛操心。

他沒多談這話題,轉頭就和寧子說笑起來,一起欣賞窗外細雨中的東京,而寧子經常出來轉悠,對不少地方挺熟悉,指點著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介紹給他,表示等他有空了陪他去玩。

很快,公交車到站了,他們一起下了車。這時雨還是沒停,不過只是零星下幾個雨點,他們也就沒撐傘,在這裡轉悠了起來,而穿過幾條小巷子,前面猛然開闊起來,千原凜人訝然發現這裡有個跳蚤市場——下雨都沒攔住這些人出攤,大概這些人也習慣了,畢竟年年都有一個多月的梅雨季。

寧子也很開心,笑道:「果然有啊,上次我就想來看看了,可惜沒時間。」

千原凜人看著連綿不絕的遮陽傘,感覺這裡怕有上千個攤位,周邊還有些小店,頓覺壓力山大——我沒單獨陪女朋友逛過街啊,一開始就這麼高難度?咱們能不能先找家小商場開始?

但休息日陪女友嘛,算是某種義務,他也說不了別的,只能笑問道:「這裡很有名嗎?」

「我聽父親提起過,這裡是撿漏聖地之一——青山大市場。」

「撿漏?古玩嗎?」千原凜人回憶了一下,但曰本的古玩市場他不了解,什麼也沒記起來。

寧子笑著說了聲「不是」,拉著他的手就向大市場跑去,這會兒她倒是進入旅行模式了,似乎性格活潑了許多。

他們一個一個攤子看了起來,而這裡也不愧大市場之名,就和鄉下的菜市場差不多,好點的攤位有個推車,差點的攤位乾脆就是一張塑料布往地上一鋪,同時貨物也是五花八門,什麼衣服、手工藝品、假珠寶、二手貨、小電器,甚至真有賣菜的。

寧子在這裡倒是興緻勃勃,有的攤子掃一眼就過,有的攤子要翻良久。千原凜人跟在她身後,隨時準備充當移動錢包,但寧子只看不買。

這是千原凜人最怕的事了,毫無目的性的四處淘寶,做不到拿起東西扔錢就走,對大多男性都是煎熬。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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