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欲飲琵琶馬上催 第105章 殺他個七進七出!

疼,鑽心的疼!

不止是傷口疼,髮根疼,心也在痛。

絳賓已經對瑤光公主,再生不出一絲愛慕之情了。

在這場鮮血淋漓的舞樂後,他才發現,在美麗外表下,藏著的,分明是個暴戾而野蠻的烏孫女野人啊!

此刻,瑤光的確一點都不溫柔,正一手拽著絳賓那及腰的長髮,一手將劍橫在他脖頸上,緩緩挾持其往外走。

而龜茲王和龜茲的大臣們,則如眾星捧月般,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頭,央求道:

「公主,龜茲答應你的要求,打開門,備好馬,請輕一些,勿要弄斷王子的頭髮!」

瑤光無語,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頭髮,這龜茲王室對頭髮的執念,真是太過病態了。

龜茲王有許多女兒,卻就這麼一個兒子,從小當成寶貝般呵護,在他的號令下,衛士們只能打開門,任由瑤光出去——這也是瑤光選擇挾持王子而不是王的原因,父常愛其子,而子不一定愛其父!

等出了院子後,瑤光遂將兩腿發軟的絳賓,推給給重新拿到武器的烏孫女護衛。

「阿雅,龜茲人若敢妄動,你便幫王子將脖頸擰斷,好讓他往後舞蹈撼頭時,能將頭扭掉到地上!」

阿雅便是那個颳了頭髮,身披皮革甲,臉上塗抹紅色泥土的烏孫女戰士。她天天吃牛羊肉,身體十分壯實,聞言笑著攬住絳賓,如同一頭猛虎抱著只失魂落魄的公孔雀。

絳賓快喘不過氣來了,這女衛士簡直能將他生吞活剝,烏孫女人真是太可怖了!

「差點忘了。」

眼看龜茲城的內門緩緩開啟,龜茲人應她們要求,奉還的馬匹也已備好,瑤光卻想起一事。

卻見她如同結束宴饗後,要過去向主人道別的賓客,邁著優雅的腳步往後走,隔著如臨大敵的龜茲衛士,對龜茲王伸出了手。

「白獅皮還我。」

……

跟攻城時破門極其困難不同,從城內開門總是更簡單的,尤其是龜茲人不敢靠近與漢兵、烏孫白刃相交,只敢在城牆上射箭的情況下,在任弘鐵了心先突圍出城後,一陣猛衝便來到了城門邊。

一下又一下,在盾牌掩護下,身強體壯的韓敢當,已經手持一柄大鉞戟,將門栓劈開了,他怒吼著用雙臂猛地一推,龜茲西門頓時洞開!

因為事發突然,跟龜茲人自己的計畫全然不符,所以城外尚無龜茲人圍堵,匈奴人也沒來得及趕過來,三十餘騎匆匆出門,便可絕塵而去。

「我要救阿姊。」劉萬年卻耍起了性子,拽著門邊不放手。

還是這批烏孫人的領袖,名為「烏布」的騎君在他腦袋上來了一下,直接揍暈過去。

烏布抱著劉萬年出來,將其抱到了漢人的馬匹上,又對任弘行了重重的一禮,說了一番話。

盧九舌道:「任君,他說,請漢使帶著王子走,他們得留下來等待烏孫公主!」

任弘恍然大悟,原來這些烏孫人幫助他們破開城門出來,只是為了讓自己將劉萬年帶走。

「走!」

這可不是矯情的時候,龜茲人重新布滿城牆,朝城外射箭,又有一兩名漢使吏士負傷,兩匹馬哀鳴著倒在地上。任弘便帶著眾人一口氣沖了出去,直到數百步外才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看到烏孫人仍在龜茲西門堅守,似是想為身陷敵宮的瑤光公主,留一道門!

任弘與公主只認識一天,對方也只認識他一天,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

他先前只是覺得公主漂亮,饞她身子罷了。

卻不清楚這位公主究竟是怎樣的人,有怎樣的性情,竟能讓這群桀驁不馴的烏孫人如此信服,並如此篤定:她一定會出來!

同時,烏孫人也擋住了想要出城來追擊的龜茲兵卒,龜茲雖不願直接與烏孫人交戰,但此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沒有重甲護身的烏孫騎士們,以三十敵數百,傷痕纍纍,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中,再也站不起來,卻始終不離城門半步。

劉萬年縱然被打暈,嘴裡依然在喃喃喊著阿姊。

看著這一幕,漢軍吏士也神情複雜,方才嚷嚷著再不走就要全死的韓敢當,望著那些死戰不退的烏孫人,神情竟有些慚愧,一拳頭砸在自己沾滿血跡的衣甲上。

任弘也握緊了手裡的矛,死死咬著牙,他身體想跑路,心卻在喊著要留下!

「趙漢兒、韓敢當,盧九舌!」

終於,任弘長出了一口氣,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汝等帶著吏士們,保護萬年王子,去輪台求援,將此處的事,告知賴丹都尉,龜茲已投靠匈奴,輪台亦危,還請立刻向玉門關求援!」

「你呢?」

任弘大笑:「我是使者,接了使命,要護衛烏孫公主去大漢,便要履行到底,否則,回去也要受重罰。」

瘋了瘋了瘋了,我是失心瘋了,在說什麼?我也想跑啊!

吏士們面面相覷,韓敢當牛脾氣上來了,覺得受到了侮辱:「我不走!和在破虜燧時一樣!」

他解釋道:「我方才說要出城來,只是想換個更好的地方打而已,現在緩過氣來了,可以回去再砍死幾個龜茲人。」

而趙漢兒換了一張弓,調試著弓弦道:「出玉門時,說好要一同載譽而歸,汝等若全死在這,我一人回去,恐怕要哀嘆一輩子。」

「然也,任君要護衛烏孫使者,吾等則要護衛任君,走個鳥!」

眾人舉起兵刃,軍人的渾氣上來了,反正方才一陣衝殺,龜茲人的戰鬥力確實很低下。

「汝等……」

任弘有些沒想到,看著吏士們在鐵胄下黑黝黝的面龐,說不出話來。

他不希望眾人將性命和夢想埋葬於此,所以才決意突圍,可他們。

是真想讓任弘感動得大哭一場么?

「我……我也留下?」

氣氛如此,哪怕有心走的,也不好直言,盧九舌就是其中一個。

「你必須走。」

任弘將劉萬年放到盧九舌馬背上綁好:「烏孫公主已失,烏孫王子必須周全。」

「更何況,龜茲既然敢對大漢使者動手,說明已經投靠了匈奴!龜茲城中的襲擊只是開始,接下來,便是輪台!是渠犁,是鐵門!」

「此乃萬分火急的軍情,必須讓傅公知曉!及時派出援兵,否則,吾等在西域一年的搏殺,全都要白費!」

這也是他們中,必須有人活著離開龜茲城的原因!

盧九舌應諾,帶著沒有鐵甲的人,想走的人,及幾名傷員走了,只剩下任弘他們二十騎,調轉了馬頭。

「半刻,我只陪烏孫人再戰半刻,說服他們離開!便算盡了最後一點職責。」

「我這一生,就逞這麼一次英雄!」

「諸君!」

任弘覺得自己有點悲壯的感覺了,嗓子有些沙啞:「就在這龜茲城中,殺他個七進七出何如?」

「將龜茲這小胡婢,幹個七進七出!」

老韓嗷嗷叫著往前沖,二十騎開始加速,這讓從其他門繞過來,想要追擊漢人,夾擊烏孫的龜茲兵萬萬沒想到!

前方以韓敢當為首的十騎重甲兵士縱馬狂飆,將龜茲人沖得七零八落,殺回了西門處。而後方趙漢兒,則帶著弩兵材官們,朝城牆上射出了一波弩矢,射得龜茲弓兵抱頭鼠竄。

烏孫騎將烏布受了傷,捂著肩膀的血,靠在城門洞處,眼睛裡期盼奇蹟的光在慢慢熄滅。

但當他看到漢人去而復反,一個個舉著盾牌,用堅硬的鐵甲身軀,擋在沒多少甲胄防護的烏孫人們面前時,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他說著話,伸出拳頭,在任弘胸前敲了敲,又重重砸在自己胸膛上!

「在西域,也只有漢人,配做烏孫的朋友!」

這烏孫語任弘不懂,只點點頭:「雖然不知你說什麼,但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他重重親吻了一下手裡的矛桿,盾牌綁在左手肘,而鐵兜鍪里的包頭的布,已經被汗水浸透。

這註定是一場以寡敵眾的戰鬥。

但就在眾人做好準備,要與洶湧而至的數百龜茲人決一死戰時,卻愕然發現。

頭頂好似雨點的箭矢不再落下。

圍攏過來的龜茲兵在面面相覷後,開始在貴人的命令下緩緩退卻,如同退潮的海水。

「出了何事?」

已經做好大戰一番的漢軍吏士莫名其妙,烏孫騎將烏布卻哈哈大笑,伸手指著前方。

他們看到,龜茲城的第二重城牆,中門在緩緩開啟。

然後,內門也開了。

擠滿中城的龜茲兵,緩緩讓開了道路,任由三騎馳騁而出。

兩名烏孫女戰士在後,其中一人還抱著絳賓王子坐在馬上,好奇地把玩他的長長烏髮,有了這個人質在手,龜茲人便不敢造次。

而在她們稍前的,則是一位騎著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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