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速器小組的進度怎麼樣？」殿村問了一句。
「前路還很長啊。」佃毫不遮掩地回答，然後對正好掀帘子走進來的山崎抬了抬手。
幾個人約在公司附近經常光顧的居酒屋，圍坐在角落的座位旁。
「辛苦了。」
等山崎的生啤端上來，佃舉起了酒杯。
「我剛跟輕部他們聊了聊。老實說，沒什麼進展。」山崎緊緊握住酒杯，用力吸了口氣，「立花和亞紀很努力，只是輕部好像不是那種喜歡手把手指導的人。」
「叫他們自己想嗎？」
因為在場的人是山崎和殿村，佃也忍不住敞開了說。
「那樣年輕人可不會跟隨他啊。雖然那傢伙不是壞人，但底下的人肯定會忍不住對他說三道四。他太不擅長搞好人際關係了。」佃評價道。
「他就是那種老式職人。」山崎無奈地嘆息道，「不過那傢伙自己的課題也遇到困難了。」
「輕部君的課題是什麼？」殿村問。
「是閥體。簡單來講就是用來裝立花他們做的閥門的東西。」
光聽佃的說明，殿村好像還不太明白。
「就是這樣的。」
山崎拿起手機找到一張照片。看到圖片上如同蜂巢橫切面的複雜迴路，殿村抿起了嘴。
「這可太複雜了。」
「不僅複雜，還到處都是其他廠商的專利網。」山崎說，「要避開已有的專利設計新東西，是極為困難的工作。」
「輕部君怎麼說？」
「他也不找我們商量，每天悶頭盯著電腦。」山崎似乎也體會到了找不到答案的焦慮，長嘆了一聲，「我跟他打過招呼了，那傢伙每次都說讓他再想想。」
「真拿他沒辦法。」
要如何讓一個把工作完全捂在自己心裡的員工，尤其是輕部那種人敞開胸懷，佃也有點沒頭緒。
「那傢伙就是倔強和自尊的超合金。不過，就算他真的來問了，我也沒自信給出好的建議。」
閥體構造是唯有曾經參與過變速器設計的輕部才能解決的專業領域。
「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只不過，這並非輕部君一個人的項目啊。」殿村說出了身為財務主管的合理見解，「我覺得把公司的將來放到一個不知道在煩惱什麼的黑盒子里，有點懸了。」
佃覺得殿村說得一點沒錯。
「阿山，明天你就跟輕部談談，把目前的看法整理一下吧。」
「不好意思，讓大家費心了。」山崎應道。
佃點點頭，換了個話題。
「對了，主公，你老爸身體情況怎麼樣？」
「托您的福，第二次手術也平安結束，現在已經出院了。不過他還有段時間不能回去工作呢。」
夏天已經過去，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收穫的季節。鄰居們都去幫忙了，殿村夫婦這周末也準備回去幫忙收割。
「主公，那你這不是一直都沒有休息了嗎？」山崎擔心地皺起了眉，「身體能受得了？」
「只要把稻子收割完，接下來就是農閑期了。」
他彷彿在勸說自己，實際已難掩疲憊。看來不僅輕部，他們眼前也有一個正在戰鬥的人。
「你別怪我多管閑事，我就想問問，能給周圍的農戶付點錢，讓他們幫忙嗎？與其讓不熟練的主公周末跑去干，那樣其實更有效率吧。要是連主公都倒下了，我們可真的會頭大。」山崎說道。
「我們拜託過了，不過沒有那麼順利。」
好像有局外人難以想像的內情。
「周圍的農戶也都是跟我老爸一樣年紀的老人。倒是也有繼承了家裡農田的年輕朋友，可是一打聽，到處都忙不過來，我就實在不好開口了。我母親也做不來力氣活兒，最後就只能我來幹了。」
殿村是家裡的獨子，沒有能分擔工作的兄弟。
「如果只是簡單的作業，跟公司里的年輕人說說，他們周末可能很願意去哦。」山崎提議道。
「啊不，還沒到那種程度。」殿村婉拒了，「其實我跟我老爸心裡都清楚，總有一天會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他身體恢複不過來，就算今年能熬過收成，來年也很難了……總而言之，現在馬上就要收稻子了，堅持過去就行了。」
「主公，你要放棄家裡三百年的營生嗎？」
佃鄭重其事地問了一句，殿村臉上閃過了片刻的悲愴。
「對，到老爸這一代就結束。」他斬釘截鐵地說完，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的態度如此決絕，讓人看著都忍不住心疼。佃能體會殿村藏在心裡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