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三點，帝國重工宇宙航空部例會如期舉行。
與會者以本部長水原為首，各組部長共計八名，另外還有輔佐部長的主任級員工及主任助手坐在牆邊，氣氛格外嚴肅。
項目負責人先介紹了目前預定的火箭發射項目大體進度，其後各組進行詳細彙報。
很快就輪到宇宙開發組的財前進行彙報，他的論題是閥門選定。
「上周和上上周，筑波研究所的試驗場進行了兩次燃燒實驗，並完成了性能評估。改善後，下一期發動機的性能已達到預期標準，兩次燃燒實驗都圓滿成功。」
財前先大致彙報了實驗結果，再依次列舉出其中的問題點和希望決議的事項，閥門選定也包括在內。
「關於上次提請討論的閥門選定一事，燃燒實驗評估結果證實，佃製作所的閥門性能相比佐山製作所的閥門更優秀。基於這個結果，我希望採用佃製作所的閥門，加入到目前預定發射的火箭發動機內。請問是否可行？」
「喂，之前說的佐山製作所怎麼樣呢？他們不是有NASA的先進技術嗎？」水原本部長問道，他的語氣里摻雜著一絲失望。
「關於這個，請允許我發言。」舉手的是石坂，「這次燃燒實驗不僅僅是針對閥門的測試，所以發動機設置本身就略有不同。剛才財前先生說，佃製作所的成績更優秀，但實際上，兩者的差距並不大，我認為可以納入設定值導致的誤差範疇。」
確實，嚴格來說，發動機的設定確實略有不同，但還不至於對閥門的性能評估產生影響。
「設定值配合不同閥門進行了改動，確實有所不同。可是結合以往的比較實驗成績來看，還是佃制閥門的性能更優秀。」財前說道。
「可是兩場實驗都成功了呀。」石坂反駁道，「佐山製作所的閥門是以我們兩家共同研發為前提，這次的閥門也是雙方交換意見製造出來的。佃制的性能在現階段確實略微高於佐山製作所產品，但僅僅因為這個就做出決定，是否操之過急了？要是考慮到將來的發展，反倒是採用佐山制的閥門，才更符合公司利益。那樣就基本等同於自主研發，跟社長提出的核心技術自有化方針相符。雖說多少存在性能差異，但如果兩邊都能用，就採用佐山制的吧。」
「可是，僅僅一次發射失敗，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哪怕只差一點，當然也應該採用更好的零部件啊。」
財前做出了反駁，然而因為社長方針那句話，他還是無法挽回已經傾向佐山製作所的現場氛圍。
「性能差距真的只有一點嗎？」水原的問題很尖銳。
雖然可以稱那個差距為毫釐之差，但毫釐之差也可能令結果發生巨大的改變。在座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點。
「毫釐之差就是毫釐之差，本部長。」此時，石坂打破了會議室的沉默，堅定地辯駁道，「只要今後展開共同研發，那點差距一下子就能填補上去，想必很快就能獲得技術優勢了。結合我們公司的採購方針，也是把訂單發給佐山製作所更為妥當。」
「知道了。」水原抬起右手，示意這個話題已經結束，「既然如此，那我們這次就採用佐山製作所的閥門吧。」
他做出了財前最害怕的裁決。
石坂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對財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萬事休矣。
會議結束，財前緩緩站起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向佃通知了結果。
「是嗎……好，我知道了。」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帝國重工打來的電話。
此時佃就在技術研發部里，跟所有負責閥門研發的員工們等待會議結果。
他們有的坐立不安，有的心跳加速，會突然為一個笑話爆笑一通，然後又突然陷入沉默。
佃心想，等待真是件痛苦的事情。在此期間，在他們完全無法企及的地方正發生討論，並得出結果。佃這邊的人卻什麼都不能做，只有等著。
而現在——
佃掛掉電話，轉而看著自己的員工們。
「這次——不行了。」
現場陷入令人難以忍耐的沉默。有人抱著頭弓著身子，有人抱著胳膊看向天花板，有人拚命忍住眼淚，也有人閉著眼睛，等待心中翻湧的感情平靜下來。還有人面露怒容。
不甘心。身處悲嘆的員工中，佃滿腦子想著這句話。
「我們沒有輸。」一同等待聯繫，現在眼眶有點紅的江原說，「性能上是我們贏了。我們做的閥門更好。大家要挺起胸膛。」
「對，這還不算完。」山崎也鼓勵著員工，「下次再挑戰吧。不過是一次失敗，別太在意了。」
他的話確實有道理。此時佃也醒悟了。雖為城鎮工廠的工程師，卻能為大型火箭發動機製造核心零部件，這是一種驕傲。公司雖小，也不怎麼出名，卻是佃製作所全體員工無可替代的驕傲。
「就是啊。大家下次再努力吧。好嗎，下次再努力。」
殿村忍著眼淚，拚命露出笑容，拍著年輕工程師的肩膀。
「贏了成績，輸了比賽——就是現在的感覺啊。」唐木田冷靜地分析道。
正是如此，佃心想。可是，就算技術上再怎麼優於別人，這也是做生意。如果拿不到訂單，就用不上那個技術。從這層意義上來說，自己是否過於怠慢了對帝國重工的營銷戰略呢？佃反省道。
因為持有專利，他從未有過除了單獨研發閥門以外的想法，或許這種方法太死板了。
想到這裡，佃越發感到悔恨。
「是我能力不足，讓你們無法發揮自己的技術，是我的責任，對不起。」
佃道了歉，然後咬緊嘴唇，拚命忍住心中翻湧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