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刺客聯盟 第772章 面甲與新生

墜落的城牆像是塌陷的蒼穹,天光之上的朝陽,像是熊熊的火焰。

壁壘城牆上已經沒有活著的守軍了,哈桑、仆蘭齊等人站在牆上廝殺許久,而後靜靜的等待著草原的主人入城,君臨壁壘。

入城之前,顏六元騎馬從壁壘外的流民集鎮上走過,道路兩旁,流民們紛紛躲在了自己的窩棚裡面。

壁壘已破,可令人驚奇的是,那墜落城牆卻沒有波及到集鎮分毫,一場戰爭下來,流民竟然一個都沒有死亡。

顏六元看到一個小孩子躲在窩棚里,他的父親將他牢牢護在身後,可小孩子卻忍不住探頭偷偷的打量著顏六元。

顏六元笑了笑,找身旁的琪琪格要來牛肉乾丟給小孩,但他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前進。

那接過肉乾的小孩子好奇看向顏六元,他忽然覺得對方似乎是自己出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眼眸如星,眉宇如劍,當自己注視對方的時候,就像是看著一尊完美無缺的神祇。

不過小孩子不知道的是,當顏六元看他時,彷彿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也有一個人像父親一樣永遠把他護在身後。

路過一處磚石院子的時候,顏六元看到好多學童躲在裡面,他開口問道:「這裡是集鎮上的學堂嗎?」

一名年輕人戰戰兢兢地說道:「請您放過這些孩子,他們最大的14歲,最小的才8歲,就算176壁壘得罪過您,但這些孩子是無辜的。」

這位學堂先生非常恐懼,進入集鎮的鐵騎一眼望不到盡頭,雄壯的馬匹需要他仰頭才能看到馬上的少年。

可他再恐懼,也沒有再往後稍退一步。

健碩的馬匹打了個響鼻,鼻孔里噴出的白氣如箭,氣勢驚人。

這年輕的學堂先生嚇的往後退去,可仍舊死死的把學生護在身後。

顏六元打量著這個年輕人,然後對孩子們笑道:「你們有一位好老師,記得好好學習,有人給我說書本是了解這個世界最好的途徑,走出學堂之後想要再去了解這個世界,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了,這是你們最後的庇護所。」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顏六元說到這裡時有些出神。

那年輕的學堂先生有些不知所措,對面這馬上的少年明明應該非常兇殘才對,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紇骨顏,分一些肉乾給他們,」顏六元說完就繼續騎行向前,不再回頭看那些孩童一眼。

紇骨顏詫異的看了看這群孩子,但最終還是讓族人扛了一袋子肉乾仍在地上獰聲道:「我家主人賞你們的。」

這時哈桑已經跑下了城樓,跪在城內恭恭敬敬的迎接新王。

「起來吧,」顏六元說道。

身旁的琪琪格忽然發現,當顏六元進入壁壘後,表情就開始漸漸冷冽了起來,與之前在集鎮時判若兩人。

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在176號壁壘的長街上響著,整個壁壘都因為顏六元他們的到來噤若寒蟬。

草原上的粗糙漢子與服飾,雄壯的鐵騎,與中原文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邊是整齊的磚石建築,另一邊則是獸皮與滴血的長刀,顏六元平靜的坐在馬上,環視著身邊景象,以前他也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身份再踏足壁壘,踏足自己最討厭的地方。

而現在,是草原人在災變後兩百多年來第一次進入壁壘。

身邊的戰士們看著這城市蠢蠢欲動,而城市裡的居民全都畏縮在家裡,大氣都不敢出。

哈桑在顏六元身旁小聲說道:「主人,我們開始吧?」

顏六元撇了他一眼:「開始什麼?」

「屠城!」哈桑說道:「後面部落頭人都很亢奮,他們想要屠城來彰顯您的榮耀,這是大家的心愿。」

「屠城?」顏六元愣了一下,他看向身後的部落頭人,果然,他們一個個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尤其是仆蘭族與紇骨族的兩位頭人,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死了太多的族人,此時正該用壁壘人的血,來祭奠他們的族人。

而且他們都跟哈桑打聽了,主人說過,要拿176壁壘的血來祭祀。

雖然大家在風暴中損失慘重,雖然行軍打仗會有大量的物資損耗,但只要一場屠城過後,他們就會擁有大量的財富。

可這時,哈桑發現自家主人沉默了。

一旦屠城開始,那耳旁將會響起哭喊聲,偌大的壁壘都會有黑色的煙霧蒸騰而起,無數人都會死去。

顏六元看著這原本應該非常繁華的壁壘,還有身後那殘破的壁壘牆壁,如果小玉姐在這裡,一定不希望看到這裡出現屠城的事情吧。

他忽然說道:「傳令下去,不得屠城,先給我把這座壁壘里所有管理者都揪出來,告訴那些居民,只要把這些官員舉報出來就能活命,說說他們的罪行那就更好了,但是,在得到我命令之前,誰濫殺我就殺誰。」

哈桑有些為難:「您若因為壁壘人的死,去殺自己人,恐怕……」

顏六元平靜說道:「那看來他們還不明白誰才是草原上的主人。」

「明白了,」哈桑領命下去,他對顏六元的命令當然是無條件服從,如果有人不服從,那他就該把這個人拉出來,用馬匹活生生拖死。

後面的戰士動作很快,只是短短几分鐘時間他們就問出了幾名官員的住處,然後把那些壁壘官員從家裡拖了出來。

顏六元從頭到尾都氣定神閑的坐在馬背上,琪琪格騎著馬跟在旁邊,大隊人馬朝壁壘中央行去,一名壁壘官員說,那裡是申家的官邸。

即將抵達官邸時,哈桑看見那座莊園守備森嚴,便立刻帶著去斤族的族人,扛上重機槍沖了過去。

顏六元駐馬等著,沒過半個小時,哈桑就為他打開了官邸的大門。

官邸里已經血流成河,活著的人全都跪在地上,顏六元撥馬前行,他看著官邸里所有人說道:「聽說掌管這座壁壘的人叫做申隱,你們哪個是,站起來說話吧。紇骨顏,你帶人去抄糧倉和軍火庫,能帶走的東西我們全都要帶走。」

說完,顏六元就下馬往莊園裡面的別墅走去,直到他坐在別墅客廳里的真皮沙發上,才看向哈桑壓著的中年人:「你就是申隱?」

申隱冷冷的看著顏六元:「草原上的蠻子也敢來中原作亂,你就不怕整個中原的報復嗎?」

顏六元笑了笑:「火種?孔氏?王氏?你覺得誰會為你申家報仇呢。」

此話一出,申隱立刻意識到面前這少年應該非常了解中原,對方此次攻破176號壁壘是有備而來。

「我很好奇,」顏六元的纖長手指敲擊著真皮沙發的扶手問道:「176號壁壘明明早些年是與178要塞齊名的,為何現在如此墮落了。」

申隱死死的盯著顏六元,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時,一大堆壁壘官員被仆蘭齊給帶到了官邸來,手裡還拿著厚厚的一沓紙。

那些官員被按著跪成了一排,仆蘭齊將手裡的紙遞給顏六元:「主人,這都是壁壘居民寫下的罪證。」

「看來你們還真不得人心啊,」顏六元接過紙來:「不如我們玩個遊戲,你們互相檢舉揭發,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立功表現。」

話音剛落,就立刻有一名中年人跪在地上,用膝蓋一步步的越眾而出:「我檢舉,他們申家在城裡作威作福幾十年,把百姓壓榨的苦不堪言,這申隱更是罪孽深重,連下屬的老婆都搶!」

「繼續,」顏六元胳膊搭在沙發上,手掌撐著下巴饒有興緻地說道。

「還有,申隱此人真不是東西,早先還濫殺無辜,抓住草原人就喜歡慢慢施以酷刑!」

有人開了這個頭,其他人的指控就像是打開的水龍頭,再也止不住了。

別墅里嘈雜起來,有人高聲說道:「這申隱還喜歡男的!」

「他前年還曾從外面的流民集鎮上挑選女人和兒童!」

顏六元聽著雜亂無序的聲音似是有些不耐煩了:「好了。」

別墅里立馬又寂靜下來。

顏六元看向申隱:「看看,這就是你們壁壘人,養尊處優的活著,可是卻丟了骨氣與快樂。」

卻聽申隱跪在地上冷笑道:「流民不過是一群豬玀而已,他們有什麼尊嚴和快樂可言。」

「不,他們比你快樂,」顏六元搖搖頭。

申隱放聲大笑:「那些流民只能為生計奔波,有人把女兒賣給別人,有人只能偷雞摸狗,這些人就算死在礦井下面也無人問津,他們的家屬去了也從來不提報仇,只問賠償多少,有人把自己孩子送去學堂上學,結果幾年後才發現他們學到的東西根本就沒用,該去挖沙的就去挖沙,該下礦井的就下礦井,一天天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像牲口一樣的活著。我問你,這樣的人,有什麼快樂可言。」

顏六元看著別墅大門外的晨光,在他印象里集鎮並不是這樣的,流民也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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