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千秋歲 第四章 白衣少年應猶在,只是竹椅改

井九看了元騎鯨一眼,意思就是說快點。

元騎鯨嘆了口氣,說道:「那就這樣吧。」

青山弟子們有些糊塗,心想什麼叫那就這樣吧?曲終人散之前,難道不得先宣布結果?

就算元龜大人支持小師叔,那不是還有您與夜哮大人嗎?

就在這個時候,元騎鯨走到小廬前,對著椅子里的井九行了一禮。

「上德峰元騎鯨拜見掌門。」

這便是他的態度。

至於屍狗的態度,自然不用專門再去問。

雖然可以用這個來拖延一些時間,但是何必呢……

有兩位青山鎮守與劍律支持的人,無論怎麼看,都應該有資格在掌門的位置上坐一坐了。

廣元真人想著這些話,來到廬前,帶著深意看了井九一眼,然後鄭重行禮:「適越峰陸廣元,拜見掌門。」

「碧湖峰成由天,拜見掌門。」

「雲行峰伏望,拜見掌門。」

幾位峰主依次來到廬前,拜見井九。

井九坐在椅子里,手摸著貓,點了點頭。

趙臘月站在原地沒有動。

南忘也沒有動。

接著便是各峰的長老。

「昔來峰程必貞,拜見掌門。」

「上德峰遲宴,拜見掌門。」

「清容峰梅里,拜見掌門。」

「拜見掌門大人!」

數百名青山弟子,對著小廬整齊拜倒。

夜空里的數百道飛劍,同時劍鋒微垂,彷彿行禮。

劍意凌然而起,直上蒼穹。

夜空里閑雲盡散,星光更加燦爛。

天光峰頂滿是肅穆的味道。

遠處的劍峰生出感應,伴著無數道低沉的嗡鳴聲,至少有數千道飛劍騰空而起,對準了天光峰的方向,以為恭賀。

在星光的照耀下,那些或深或淺的飛劍,散發著或銀或黑的光澤,也許談不上美麗,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氣勢。

看到這幕畫面,所有青山弟子都被震撼的無法言語。

這就是傳說中的萬劍來朝嗎?

能夠引發如此異象,難道井九就是天生應該做青山掌門的人?即便是那些最不願意接受井九成為掌門的人,在看到這幕畫面後,都不禁生出了這種念頭,心裡的疑問與不滿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減弱。

就在這樣肅穆而莊重的時刻,一道非常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還是反對你當掌門。」

簡如雲盯著井九,眼底深處滿是絕望的情緒:「除非你殺了我。」

井九沒有理他。

這種無視讓簡如雲感到更加憤怒,清嘯一聲,便喚出了飛劍。

趙臘月眼神微冷,弗思劍隨時準備出手。

簡如雲沒想過去殺井九,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想的是自殺,用自己的鮮血來洗凈此間的醜陋與罪惡。

那道飛劍帶著一道明虹,刺向著他的眉心!

他很早便晉入游野初境,劍道不凡,如此近的距離自殺,很難有人能攔住。

井九還是沒看他一眼。

嗡的一聲輕響。

那道劍光停在了空中,然後摔落在地,濺起一些碎冰。

「你們為什麼不讓我死!」

簡如雲看著元騎鯨,憤怒而絕望地喊道:「要我看著這個惡賊當上青山掌門,還不如讓我死了!」

「你死不死我不管。」

元騎鯨面無表情說道:「你身為晚輩,挑動諸峰不奉遺詔,當入劍獄受罰,想死的話出來再說。」

這次簡如雲是真的絕望了。

上德峰執事弟子前來,把他帶離了天光峰。

元騎鯨望向井九。

這是等他說話的意思。

既然是掌門了,總要說些什麼。

至少也要回顧一下過去,展望一下將來。

井九說道:「一切依舊例。」

青山弟子們認真聽著。

井九說道:「就這樣。」

聽到這話,青山弟子面面相覷,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就完了?

井九說的是真心話。

他沒當過掌門。

柳詞做的不錯。

那就按照以前來便是。

省事。

而且修道者就應該修道,今天已經耽誤了一天時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趕緊散去。

元騎鯨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面無表情說道:「具體事由日後再議,散。」

說完這句話,他踏劍而起,飛向上德峰。

上德峰弟子趕緊向井九行禮,然後跟上。

其餘諸峰也依樣行事,各自馭劍離開。

只不過夜空里的那些飛劍都很慢,很多人都忍不住回頭望向天光峰頂。

星光照著小廬。

井九坐在椅子里,摸著那隻白貓。

那件白衣與那份淡定從容,讓這幅畫面多了一些更深的意味,必將在所有人的記憶里留存很多年。

玉山也隨上德峰的師兄們一道走了,想著先前井九向著那座小廬走了過去,白衣飄飄,坐到椅上的畫面,雙手不自禁地攏在身前,眼裡滿是夜星的光。

當年在洗劍閣,他們同窗,後來她喊井九師兄,後來是師叔,現在居然要喊掌門了?

不遠處的另外一把飛劍上,一位姓呂的上德峰弟子有著相似的感慨。

三十餘年前,他去往那個小山村,看到了那位天生道種,也看到了那個躺在竹椅上的白衣少年。

今夜那位少年穿著的白衣彷彿還是那件,只是椅子卻換了一把。

數百道飛劍正在離開天光峰,向著各處飛去,速度卻是極緩,充滿了「依依不捨」的感覺,那些劍光彷彿都停止在了夜空里,與滿天繁星混在一處,竟彷彿是星海已經落到了人間。

峰頂變得安靜了很多,神末峰的人沒有走,天光峰的長老與弟子也沒有走。

井九接任青山掌門,自然也就成為了天光峰的峰主,當然要做出相應的安排。

過南山走到廬前,開始稟報相關事務,除了天光峰的事情,他還管著兩忘峰的弟子,看起來要說很長時間。

看著那些斂神靜氣的師弟們與弟子們,聽著過南山的聲音,白如鏡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先前他可以反對井九做掌門,那是因為井九還不是掌門。

現在井九已經確定是掌門,他當然不會再次發難。

這時候他再敢做什麼,那便是造反。如果他贏了,他便可能成為掌門。而如果輸了,他就會是大逆不道的叛徒,會被鎮壓進劍獄裡,終生不得出來,就像泰爐師叔那樣,連去隱峰等死的資格都沒有。

白如鏡最大的野心也不過是天光峰的實權,哪裡敢對掌門之位生出半點覬覦之心。

不過他覺得自己至少有不在這裡等著被羞辱的資格。

「掌門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他沒有等過南山說幾句話,便站了出來,對著井九說道:「若沒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情談不上恭敬,但也沒有刻意散漫,顯得很平靜。

可不知道為什麼,峰頂的人們聽著那句掌門大人,總覺得大人二字里充滿了譏諷與嘲弄的意味。

井九沒有生氣。

心裡有鬼的人,才會看誰都像鬼。

覺得自己配不上掌門大人這個稱呼,才會覺得是嘲弄。

白如鏡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微微一怔,行了一禮,轉身就向峰下走去。

他對井九的禮數雖未缺,動作卻稍嫌快了點。

更何況,這個時候過南山還在稟事,他卻自行離開,這算什麼?

顧清與元曲看著這位師伯的背影,覺得有些惱怒。

白如鏡來到崖前某處,準備馭劍下峰,心裡的鬱結始終無法消散,終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峰頂很安靜,這聲冷哼誰都聽到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了另一個聲音。

「嗯?」

柳詞真人不怎麼喜歡長篇大論,每當弟子稟事的時候,經常都只會用一個嗯字來給出回應。

像卓如歲這樣的弟子,也繼承了師父的習慣。

所以天光峰的長老與弟子最擅長的就是聽嗯辨意。

他們很輕易地聽出這聲看似表示疑問的輕嗯里蘊含著的不滿與指責。

天光峰頂變得更加安靜,如死寂一般,夜空里灑落的星光都變得冷了數分。

白如鏡停下腳步,沉默了會兒,轉身問道:「掌門還有什麼吩咐?」

井九低頭摸著貓,問道:「你哼什麼?」

白如鏡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今後的青山,哼都不能哼了嗎?」

阿大趴在井九膝上,看著此人臉上演出來的悲憤,不屑想著,除了元騎鯨誰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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