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望遠行 第三十四章 庸人三問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不停衝擊著道心,帶來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井九知道這當然不是因為柳十歲與元曲的姓氏,而是因為雪姬在青山。

他想了想,取出寒蟬扔了過去,說道:「阿大你先戴著。」

寒蟬不偏不倚落在白貓頭頂。

哪怕再高的位置,只要停留的時間久了,也都可以習慣,它自然不會害怕,想著雪姬更是覺得無比滿意。

白貓伸出右爪,把寒蟬的位置挪的更合適了些,覺得很滿意,對著井九喵了一聲表示感謝。

井九也很滿意,心想如果雪姬破關而出,應該會循著寒蟬的味道來神末峰,到時候阿大可以擋擋,那三個肯定也不好意思看著阿大出事。

平詠佳湊在顧清身邊,低聲說道:「師兄,這貓到底是什麼來頭?名字怎麼感覺有些古怪。」

顧清沒來得及解釋,井九對平詠佳說道:「你想學什麼劍?」

平詠佳怔住了,心想自己既然是神末峰弟子,當然應該學景陽師祖的不悔劍訣,難道還能學別的?

顧清想著當年自己的經歷,微笑說道:「青山九峰的劍法,你都可以挑。」

平詠佳震驚無語,心想還能這樣安排?

顧清接著對井九說道:「師弟現在還沒有劍,師父您有什麼安排?」

這個時候,對面的清容峰上忽然傳來歌聲。

平詠佳望向那邊,有些好奇。

井九看了他一眼,說道:「那就學清容峰的無端劍法,劍再說。」

平詠佳再次怔住,感覺很是無辜,心想我就看了一眼啊,說道:「師父,清容峰上都是師姐,太怪異了吧……」

井九沒有理他,走回洞府,沒過多長時間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本薄薄的劍譜。

平詠佳不知該喜還是該悲,有些茫然地接過劍譜,來不及說什麼,便被顧清與元曲拖進了道殿里。

「你是不是傻?當初雲夢山問道大會的時候,師叔他可是以水月庵弟子的身份參加的,有什麼怪的?」

元曲看著他惱火說道,心想如果換作玉山師妹,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哪像你還準備挑挑揀揀。

顧清笑而不語。

他配合元曲把平詠佳拖進道殿,可不是想著怕師父生氣,而是知道二位師長要說話。

竹椅在崖邊,對著雲海。

井九坐在趙臘月身後,給她梳頭。

趙臘月想著先前的劍譜,說道:「你的記性倒是不錯。」

井九說道:「大部分厲害些的劍法都還記得,但入門的功法卻差點忘了。」

當年從山溪里走出來時,他便發現了這個問題。他保留下來的記憶與時間的長短沒有關係,更像是經過了某種刻意的選擇,重要的事情絕大多數都還記得,那麼沒記住的應該都是小事?

趙臘月說道:「很久沒有見你積沙了。」

井九說道:「有些忙。」

他現在確實越來越忙,修行之餘竟是很難找到時間清靜一下,更不要說用積沙這種事情打發時間。

仔細算來,他這些年留在青山的時間竟是少得可憐,換作以前真是難以想像。

趙臘月知道他最不喜歡這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井九說道:「有時候感覺我是在還債。」

趙臘月想了想,問道:「這就是因果嗎?」

井九看著崖外流動的雲海,沉思片刻後說道:「我對這個世界並無虧欠。」

趙臘月說道:「山坡上的青草又何嘗欠過那匹馬?」

井九點頭,說道:「所以我接著還要去朝歌城。」

趙臘月說道:「我隨你去。」

井九說道:「這次讓顧清跟著,朝歌城的事情他熟。」

趙臘月說道:「雪原局勢漸靜,今年梅會可能會照常舉行,卓如歲應該也在朝歌城。」

井九說道:「今次的事情便與雪原有關。」

他準備把雪姬的事情與她說清楚,日後如果真的有什麼變故,也好做些準備。

這個時候白貓忽然從洞府里跑了出來,跑得很急,頸間的鈴鐺不停響著。

趙臘月神情微凜,心想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貓把寒蟬放到地上,示意井九趕緊看看。

寒蟬渾身僵硬,十餘道極細的白色肢足不停抖著,看著似乎要不行了。

井九伸手把它抓到手裡,發現它沒有問題,只是被嚇得不行。

那隻受寒蟬指揮的蚊子死了。

就在劍獄的那個房間里。

暮色里,井九來到上德峰,劍獄已經夜色深沉,就像別的時間段一樣。

他走過幽暗的通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至來到被燈光照亮的大廳里,望向右手邊那條更加狹窄的通道。

萬物冰封陣的劍意隱藏在兩側的石壁里,沒有半點痕迹。

他的視線穿過看似虛無一物的空氣,落在通道盡頭的那間囚室上。

忽然,囚室門的縫隙里湧出了無數冰雪。

那些雪湧出來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快,直至變成奔涌的河流,帶著難以想像的酷寒與恐怖,向著他撲面而來。

井九靜靜看著眼前的畫面,沒有躲避,也沒有吃驚。

那些狂涌而出的冰雪幾乎是立刻便來到他的身前,快要把他淹沒。

就在這個時候,他閉上了眼睛,然後再次睜開。

那些冰雪消失了。

他的眼前還是那條幽靜的通道。

還是那間孤伶伶的囚室。

想關住雪姬這樣的存在,又有師兄的前車之鑒,井九這次更加謹慎,提前便留下了後手。

那隻鎮魔獄的蚊子,便是他留下來監視雪姬的,沒想到這麼快便被雪姬發現,然後被她殺死了。

就像先前看到的幻覺一樣,這是雪姬在展現自己強大的境界實力,還是表達自己的憤怒?

井九靜靜看著那間囚室,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那間囚室里也沒有聲音響起,死寂的就像一座墳墓。

大廳里忽然生起一道微風,捲起微塵。

這風不知來自井那邊,還是隱峰那邊,代表著什麼。

「我要出遠門。」

井九隔著長長的通道,看著囚室說道:「有什麼事情現在就說。」

一聲很輕的嚶嚶從囚室里傳了出來。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好。」

囚室里多了一張竹椅。

那張竹椅有些舊了,椅面與扶手上都很光滑,多年沒有修補,放著有些不穩。

囚室牆面上法器投射出來的畫面也變了,從以前的藍天白雲、綠水青山變成了蒼茫大地,千里冰封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的遠處,隱約有座孤且高的冰峰閃閃發亮。

雪姬裹著被子,蹲在竹椅上面,看著那座冰峰,似乎很滿意。

今年雪線沒有繼續南移,雪原里的寒風也不像前幾年那般凜冽,朝歌城迎來了一個正常的春天。

禪院里的青樹濃淡變化,如新茶舊瓮,霧氣隨地形起伏,彷彿茶杯上的白煙。

凈覺寺的春景果然極美。

霧裡有座大殿若隱若現。

井九走出大殿,來到霧林之間,春景變得更加好看。

凈覺寺是皇家禪院,他剛與皇帝結束了交談。

他說了雪姬被囚青山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朝歌城最近的局勢。

這些凡間俗事他是真的不想理會,但既然與皇帝見面,總得聽聽。

就像在他不想與元騎鯨見面,但有的時候不想見也不行。

這些年景辛很低調,很少離府,不管明裡還是暗裡,每天都是在中州派與一茅齋的師長帶領下讀書治學。

朝歌城的局勢很平靜,但並不好。

當年還有些官員上書請立景堯為太子,就像大原城的李太守那樣,現在這種官員已經快要消聲匿跡。

神皇治理天下終究要靠朝中的文武百官。

景氏皇朝的官員與軍方將領們大部分都有中州派的背景,或者曾經在一茅齋就讀過。

與中州派、一茅齋相比,青山宗在朝歌城裡談不上什麼影響力。

那年顧清入宮成為景堯的老師,震驚了整個天下,都以為是青山宗想要改變梅會體制,把手伸向北方。

中州派的反應非常強烈,直接派出了越千門這等層階的大人物護住了景辛皇子,直到現在向晚書等幾名中州派仙師還在景辛皇子府里坐鎮。尤其是鎮魔獄事變、清天司的指揮使改變了自己的立場,更是令中州派憤怒到了極點。

這種情形下想要廢掉景辛,直接立景堯為太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朝歌城的平靜,當然不是什麼好事。

井九走到池畔,望向水面上那些初生的蓮葉,沉默了很長時間。

景氏皇族想要千秋萬代,便必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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