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難忘

青山宗那邊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數百道視線落在井九的左手上。

他左手緊握,不是因為激動,也不是憤怒。

人們都看到了他在青天鑒幻境里奪鼎時的畫面,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白千軍被重傷的消息也已經傳開,人們更加確定長生仙籙應該便在井九的左手裡。

眾人很是吃驚不解,不明白井九為何不把仙籙收起來,而是就這樣抓在手裡,難道他就不擔心出事?

某處忽然響起一道陰沉的聲音:「井九這樣做明顯不合規則,如果一開始就說明可以這樣做,誰不會想著破境?」

說話的人是位崑崙派的長老,說的還是井九奪鼎的事情。

一位大澤高手嘲笑說道:「就算你想,難道你能做到?」

與青山親近的宗派發話,那些心向中州派的宗派自然也不會落下,紛紛發聲,認為井九以這種方式拿到仙籙,實在是令人無法服氣,場面有些混亂,眼看著便要搞事情的節奏。

這個時候,青山宗的觀禮台上有人嗯了一聲。

這聲嗯是從鼻子裡面發出來的,很是婉轉,並不好聽,透著股極懶散的味道,卻又極具挑釁意味。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聲嗯,覺得好不舒服,抬頭望去,發現那人是卓如歲。

卓如歲抬起眼皮,在那些人的臉上慢慢看了過去,沒有說話。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那聲嗯便是青山宗著名的口頭禪。

你們想死嗎?

沒有人想死。

想著卓如歲的威名和他在青天鑒幻境里的凶名,包括那位崑崙派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迴音谷外一片安靜。

井九用這種方式拿到仙籙,中州派是否認為合乎規則,反正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相信這時候幾位掌門真人應該正在雲夢深處商議這些事情。

井九心想柳詞與卓如歲這對師徒還真的很像。

他自然不會理會那些人,對南忘說道:「我之所以堅持,自然有我的理由。」

南忘面無表情說道:「哪怕你的提議如此荒唐?」

與瑟瑟等人想的不同,井九與南忘說的不是仙籙給水月庵的事情。

因為連三月的原因,南忘從來都不喜歡水月庵,但不會理會這種事情。

如果可以井九絕對不會與南忘說話,更不會靠近她的身前,但這件事情有些麻煩,他必須與柳詞儘快見面。

「是的。」他說道。

南忘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她身後的天空里,出現數十道極細的弦,錦瑟劍破空而去,不知何處。

這幕畫面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南忘對方景天說道:「我與井九先行一步。」

說完這句話,錦瑟劍已然破空而回,數十道細弦,再次顯現。

弦再收時,她與井九的身影已經到了前方那座山峰里。

方景天微微皺眉,心想發生了何事,也不想再多停留,吩咐青山弟子集合,然後馭劍離開。

離開不是說直接離開雲夢山,而是離開迴音谷。

拿到仙籙便轉身走人,那會顯得太欺負人,太沒禮數,就像青鳥曾經對井九的看法那樣。

劍光閃動,青山弟子回到了蛻皮之屋。

方景天臉色微沉,直接沿著長廊走到崖後,來到井九的房間前。

南忘盤膝坐在門前。

數十道無形的劍弦遍布四周,把房間圍住。

方景天看著這幕畫面,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南忘說道:「他不肯說。」

方景天說道:「我才知道,他居然真準備把仙籙給水月庵。」

南忘說道:「我沒意見。」

「誰允許他自己決定?」

方景天大怒說道:「長生仙籙是白先人留下的至寶,對宗門事關重要,不要說他,便是你我也沒有決定的資格!」

南忘看了他一眼,嘲諷說道:「難道你也要像簡如雲那般,把井九逐出山門?」

很多年前青山試劍後,井九便成為了青山九峰暗中重點培養的天才弟子,他也沒有辜負期望,梅會道戰第一,現在又拿了問道第一。而且他是景陽真人的隔世弟子,神末峰的長老,除了掌門與劍律元騎鯨,誰能動得了他?

方景天的臉色更加難看,說道:「師妹,我記得你一直都很不喜歡神末峰。」

南忘說道:「我現在也不喜歡,但我只是告訴你事實。」

方景天沉默片刻,說道:「讓我進去與他說。」

南忘說道:「現在誰都不能進去。」

方景天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南忘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方景天沒有辦法,拂袖而走。

南忘睜開眼睛,看著欄外的流雲清風,問道:「仙籙……有問題?」

井九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是。」

他看著自己的左拳,仙籙就在裡面,即便被他的指掌封住,依然不停向外界散發著淡淡的仙氣。

好在仙氣太淡,應該只有他與某些神獸能夠聞到。

進入幻境前,他曾經做過數次推演計算,結果都不怎麼好。

當時他就知道此次問道可能會有些問題,才會讓顧清先行離開。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只是已然如此,想再多也沒有意義。

他推開房門,取出竹椅躺了下來。

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南忘微微挑眉,心想這畫面真是難看,於是盤膝飄起,比竹椅高出半尺。

欄外崖間忽然傳來響聲,似乎有人正在往上爬。

南忘與井九都沒有動,因為感知到來者是誰。

井九依然躺在竹椅上。

南忘依然飄在半空中。

柳十歲爬上峰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奇怪的畫面,呆住片刻才醒過神來。

「見過南師伯,見過公子。」

他跪在地上磕了六個頭。

井九說道:「要你過來是想看看你的情形,不過看你爬山如此輕鬆,應該無礙,那就回吧。」

柳十歲啊了一聲,心想在幻境里是您喊我不要走遠,自己好不容易來了,怎麼就要走呢?老實人不代表不聰明,他很快便想到,公子這邊肯定是有事,說不定還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不然南師伯為何會在這裡守著。

他說道:「我留下來給您護法。」

井九看了他一眼。

柳十歲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有些猶豫。

「我親自守著他,你不用擔心,趕緊滾回你的地方去。」

南忘臉色微沉說道:「本應在劍獄裡反省的弟子卻在世間招搖,傳了出去,青山師長還怎麼管教弟子?」

井九說道:「他是掌門喊過來的。」

柳十歲有些尷尬,心想確實如此,公子已經得了仙籙,自己還是早些回廟裡比較好。

正準備離開,他看到那把竹椅磨損的有些嚴重,忍不住說道:「我在那邊種了些竹子,給你做個新的?」

井九說道:「也好。」

柳十歲翻過欄杆,順著原路從崖壁上爬了下去。

想著先前的對話,南忘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冷哼一聲,說道:「你另外那個徒弟去哪兒了?」

井九知道她問的是顧清,說道:「我讓他提前回了。」

南忘挑眉,說道:「你進去之前就知道自己會贏,也知道仙籙有問題?」

井九嗯了一聲。

南忘沉默了會兒,說道:「掌門讓柳十歲以無恩門弟子身份加入、親自前來坐鎮,也是看好你能贏?」

井九又嗯了一聲。

南忘看著崖外的風景,若有所思。

井九問道:「為何還沒回來?」

他問的是青山掌門柳詞。

南忘說道:「你不按規矩來,拿了仙籙自然有人不服,掌門真人要給你處理這些事情,哪能這麼快就回來。」

井九說道:「如果我沒想錯,他會比想像的回來更早。」

南忘說道:「仙籙的問題你真的只肯跟掌門說?連我也信不過?」

她有些不悅,想到自己這個清容峰主居然給一個年輕弟子看門,便更加生氣。

井九看著她的背影,知道她在生氣。

他想起很多年前清容峰頂的那塊大石頭、石後的花樹與石上喝酒的刁蠻少女,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對他來說,這真是很罕見的情緒。

緊接著,他想起那個少女喝醉後唱的小曲,微笑頓時消失。

雲夢山某道秘谷的最深處,有一個極隱蔽的洞府。

洞府里的禁制非常強大,即便是通天境的青山強者來襲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一隻手拈著還天珠放在了石桌的中間。

無數道光線從還天珠里投射出來,照亮了洞府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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