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一百零一章 那些不要再提起的事

那個黑衣人的身形有些矮,黑布蒙臉,低著頭看不到眉眼。

姜瑞感覺到了兇險,眯了眯眼睛說道:「沒想到這麼早就開始互相殘殺。」

黑衣人沒精打采說道:「難道不應該先好奇我怎麼能找到你,然後再來感慨這些?如此白痴,死了也不冤。」

姜瑞想起來一些事情,反而放鬆下來,微笑不語。

這裡沒有宗派,沒有丹藥,沒有師長,我的天賦高於你們,難道還會不如你們?

這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或者說是,除了何霑之外所有散修耿耿於懷的事情。在那些散修強者們看來,我們只是對著功法自行修道便能與這些大派弟子境界彷彿,如果能有明師,能有那麼多珍貴丹藥吃,你們又算什麼?

雲夢幻境至少在某些方面算是抹平了這種差距。

所以姜瑞很自信,認為不管對面的是井九還是白千軍或者童顏,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黑衣人打了個呵欠說道:「原來真是個白痴,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的天賦真像何霑那麼好,在外面早就有一堆宗派哭著喊著要收你,哪會像現在這樣。」

姜瑞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因為黑衣人的話戳中了他的心事,因為何霑這個名字。

長街忽然起了一陣風,青色的樹葉被吹落,像箭般穿打,在牆上留下斑駁的痕迹。

姜瑞重重的撞到牆上,胸前儘是劍痕,鮮血淋漓,就像是遭受了凌遲之刑。

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黑衣他,他蒼白的臉上流露出絕望與憤怒的情緒。絕望是感覺到了死亡或者說離開,憤怒是因為他怎樣也想不明白,同樣都是問道者,而且這裡沒有師長,沒有丹藥,這個人怎麼能比自己強這麼多?

忽然一道如幽靈般的影子出現,捲起那些剛剛靜止的青色樹葉,向著黑衣人席捲而去。

黑衣人看著如此詭異而快速的身法,眼神微變,右手捏了一個劍訣,帶起一道明麗至極的劍光。

擦的一聲輕響,劍光回到他的身體里,那道幽靈般的影子,也回到了牆後的陰影中。

黑衣人確認那個幽靈用的不是中州派的天地遁法,也不是井九的先天無形劍體,不禁有些不解。

二十六名問道者里,還有誰的身法如此詭異難測?難道說那人並不是問道者,而是這個世界裡的修行強者?

就在他準備強行破牆而戰的時候,街道遠方忽然傳來蹄聲,明顯不是縣城裡的衙役,而是羅國騎兵。

黑衣人眼神再變,心想難道還有誰在護在這個散修?不再猶豫,轉身便消失在民宅之中。

姜瑞艱難地站了起來,靠著牆喘息不定,眼裡滿是死裡逃生的慶幸,還有些困惑。

忽然他像被燙著一般從牆邊離開,因為他想到那個幽靈般的影子就在牆後。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那個幽靈般的影子救了他,他卻十分害怕對方,甚至還在那個想殺他的黑衣人之上。

何霑悄無聲息進入了趙國皇宮,進入房間,摘下臉上蒙著的灰布,露出了有些蒼白的臉。從羅國一夜歸來,縱使他跟著洪老太監學會了一身詭異莫測的功法,還是覺得很辛苦,更關鍵的是,那個黑衣人的劍意實在霸道。

他只是想回去看看那個人,免得忘了對方,沒想到竟是如此之巧,遇到了另一個問道者。

他隱約猜到了對方身份,知道對方今後必然會繼續隱藏在黑夜裡,打消了動用朝廷力量尋找的念頭。

晨光熹微,他簡單洗了洗臉,換了件乾淨衣裳,從暗匣里取出一顆丹藥,用綢緞仔細包好,走出房間。

他行走在皇宮裡,遇著的太監宮女還有侍衛紛紛讓開道路,連不迭地問好。

「何公公!」

「給何公公請安。」

「小何公公早。」

何霑神情漠然向前行走,來到殿前,推開御書房的門。

他看著案後那位依然瘦弱蒼白的皇帝,和聲說道:「陛下,該吃藥了。」

童顏把那本書收進暗格,取過下屬送過來的情報匯總,開始再次翻閱,試圖從裡面找到那些問題的答案。

最近這些天最重要的情報,當然是秦國北海郡正式造反的消息。

北海太守府里排行第二的少年武神,在十五歲的時候便展現出來勢不可擋的鋒芒,帶領著先鋒部隊連克五城,打得秦國軍隊連連敗退。不過根據童顏收到的可靠情報,那個少年武神帶領的先鋒部隊,五停里至少有兩停是胡人。

北海郡鎮守秦國北境,與胡人部落廝殺征戰多年,誰能想到雙方竟然會握手言和,胡人甚至願意出兵相助。

「不知道白師兄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默然想著。

最近沒有什麼好消息,那個暗殺問道者的黑衣人還是沒有被抓到,甚至連一點痕迹都沒有,至於出現在羅國的那個幽靈……他想起趙國皇宮裡正當紅的那位小何公公,臉上流露出荒唐的神情。

霑哥兒的運氣向來極好,難道到這裡後竟是全部扭了過來?

他還是不相信小何公公是何霑,不是因為當太監這件事情很痛苦而且丟臉,而是因為他不願意去相信。

去年趙國那個著名的昏君死了,在那個充滿了血腥與陰謀的故事裡,小何公公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心狠手辣,就連毒殺傳他功法的洪老太監時同樣是面不改色。

有些人更是堅信現在的趙國皇帝、當時的太子殿下拿刀捅進自己父親小腹時,小何公公緊緊握著他的手。

童顏沒有朋友,只有何霑一個。

他知道何霑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事情,不願意他因為那些事情性情大變,甚至心性都有了轉變。

因為那樣他會內疚。

雪街,蹄聲如雷。

太守府大門已經開啟,一名少年將軍騎著馬直接沖了進去,來到後園處輕身下馬。

這位少年將軍極其英武,渾身充滿了力量,往眼神深處望去,還能看到一抹暴戾的氣息。

他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毛巾隨意擦了擦。

毛巾能擦拭掉盔甲上的冰雪,卻無法擦掉那些已經凝涸的血跡。

少年將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微微挑眉,有些不喜,但沒有說什麼,向著後園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後園裡,那些服侍的下人、丫環都鬆了一口氣。

少年將軍是太守的二兒子,更是秦國北境威名赫赫的少年武神:白晝。

太守府里的人們對他敬畏無比,直到他走遠才敢低聲議論些什麼。

所謂議論也不過是讚美少年武神的勇武與軍功,當然還有他對後花園裡那位落難公主的一腔真情義。

北海太守是分封郡王的實職。

太守府便是郡王府,規制極為宏偉,後花園經過數次增造後,更是隱隱透露出皇家氣派。

郡王與曾經出使楚國的秦皇是堂兄弟,那麼白破軍在這個世界裡的身份,便是那位落難公主的堂兄。

秦國公主坐在窗畔,借著天光在綉著什麼,纖細的手指拈著細針不停來回,神情寧靜,睫毛不動。

她連落魄的感覺都沒有,更談不上落難。

白晝走進後花園,自己倒了碗茶,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明顯與她很是熟悉。

在現實的世界裡,他們也是堂兄妹,只不過隔得比較遠,不像現在隔得這般近。

白晝默默想著這些事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師兄辛苦了。」公主將針插回綉布上,望向他說道。

白晝說道:「現在看來局面比想像的還要更好些,明年春天便應該能過大風關。」

公主想說說向胡人借兵的事情,但那只是傳聞,他不主動說,她也不便說太多,淡淡說了聲:「如此便好。」

白晝忽然說道:「但遇著的阻力還是比較大,想要儘快復國,我們需要吸納更多的豪傑來投,如果我能迎娶你,有了大義名份,想來會更加順利更多。」

公主沒有找理由推託,或是想辦法唬弄過去,比如以後再說,平靜說道:「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說了。」

白晝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碗說道:「胡人可能犯邊,我要去準備一下,得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後花園。

從這天開始,他再也沒有說過這個提議,便是來後花園的次數都少了很多。

看著那個消失在園外的身影,公主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北海郡已經與胡人聯手,哪有什麼胡人犯邊?

驍勇善戰的少年武神,對待胡人的手段向來冷酷,甚至可以說殘暴,動輒滅族。

胡人對待秦人同樣如此,持矛挑嬰的畫面不知道是多少北海子民的惡夢。

這樣的血海深仇都能聯手,那還有什麼是師兄你不敢做的?

大陸北方戰火連綿,南方則是一片寧靜祥和。

楚國連續數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民眾安樂,賦稅、吏治都到了歷史上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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