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九十一章 杠鈴或銀鈴般的笑聲

迎仙谷一片安靜。

人們看著井九與那頂青簾小轎,臉上滿是震驚不解的神情,覺得此事好生荒唐。

南忘微怒問出在場所有人想問的話:「你在胡鬧什麼?青山弟子怎麼能代表別派出戰?」

「不能代表青山,我只能用別的方法。」

井九的語氣很平靜,只是敘述,沒有別的情緒。

但他的意思很清楚,問道大會他一定要參加。

南忘大怒,喝道:「難道你要離開青山,去水月庵當尼姑!」

所有人都看著井九,等著他的回答。

對修道者來說,宗派歸屬乃是最重要的事情,井九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水月庵居然答應了。

「問道大會規則沒有禁止,我便可以代表任何宗派出戰,不用離開青山。」

井九的神情依然平靜,理所當然至極,彷彿自己說的事情與荒唐一詞沒有任何關係。

幾位懸鈴宗的女弟子睜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說道:「沒想到井九公子居然是……居然是……」

「他就是這樣一個厚顏無恥之人。」

瑟瑟氣鼓鼓說道:「答應我的事情一直沒做,這都已經多少年了!」

南忘才是最生氣最失望的那個人,因為她想的更多。

井九居然要代表別派出戰,水月庵還接受了……要知道井九是景陽的弟子,難道這是連三月的意思?

她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衣袖微動,便準備把井九抽昏,直接帶走。

方景天看了眼四周,發現很多與青山不睦的宗派人士臉上都帶著看熱鬧的神情,中州派的越千門更是似笑非笑,臉色微沉說道:「此事稍後再議。」

說完這句話,他便向著峰里隱著的山居走去。

在他想來,青山弟子自然會隨著自己離開,只有井九一人會被留在原地。

沒想到,幺松杉、雷一驚等兩忘峰弟子,都是向著井九走了過去,執禮甚恭,向小師叔請安,這才離開。

注意到這點,方景天的眼神更冷。

顧清自然沒走,站在井九身後。

水月庵眾人也離開了。

那位原本要參加問道大會的小姑娘,瞪了井九一眼,心想回去後一定要請太師叔收回成命。

井九帶著顧清向山上走去,遠遠跟著青山眾人。

就算他要代表水月庵出戰,但還是要住在青山宗的地方,他又不準備真的叛出師門。

一位姑娘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幾粒可愛的小雀斑,對著井九款款拜倒。

鏡宗雀娘,連續三年梅會棋戰第一。

她認為童顏與井九是自己在棋道上的先生,今日相見,自然要前來行禮。

井九微微點頭,從她身邊走過。

接著又有幾名大澤與懸鈴宗弟子出來行禮,都是當年被在他救出雪原的。

盧今、伍鳴鐘、殷清陌,這三名曾經與他一道參加道戰的小組成員,今天也都來了,紛紛上前行禮。

瑟瑟像只小鳥般追了上來,帶著幾分佩服與嘲諷說道:「你可以啊,居然和水月庵都混這麼熟了。」

井九說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瑟瑟心想你答應我的事呢?忽看著遠方一道白影閃過,笑著說道:「你家那位來了,我再找時間尋你說事。」

井九明白了,她要辦的事情看來比較麻煩,不便在這種場合下細說。

顧清忽然說道:「師父,我在前面等你。」

井九看著前方青松下那個女子依然柔弱的身影,嗯了一聲。

暮光從青松傘蓋間漏下,變成無數絲縷,落在二人的身上。

白衣飄飄。

白裙飄飄。

真是一對璧人。

看到這幕畫面,迎仙谷里的修行者們心裡生出這樣的感慨。

那幾名參加過那年雪原道戰的修行者,更是想起了當年的畫面。

修行者漸漸散去,把崖畔的青松與安靜留給二人。

這裡是雲夢山,沒人想讓白早仙子不喜。

「過……前輩還好嗎?」

白早看著他好奇問道。

如果過冬真是童顏師兄猜測的那位前輩,為何會在西海敗給劍神,還會被井九所救?

不等井九開口,她繼續說道:「這三年你一直與她在一起?你是不是成了她的弟子,水月庵才會同意你代表出戰?」

她有很多問題,在說的過程里卻自己得出了解釋。

這種推論很有道理,而且最符合她的意願。

井九沒有想到她居然猜到西海那人是自己,有些意外,說道:「她還不錯。」

白早看著他背著的鐵劍,有些吃驚道:「在朝歌城的時候便感覺你的境界已經突破,我還以為捲簾人看錯了。」

井九說道:「想著有人會來找麻煩,隱藏了一些實力。」

他的語氣很淡然,白早聽著卻覺得很甜,因為這代表著信任。

而且要換成以前,他必然懶得解釋,她覺著他對自己的態度真的改變了很多。

「那你真要代表水月庵出戰嗎?」

白早擔心說道:「青山的師長只怕不會同意,會很生氣的。」

井九說道:「我在青山沒有師長。」

白早這才想起來他是景陽真人的再傳弟子,現在青山裡確實沒有人是他的師長,忽又想到一件事情,有些後怕,輕拍胸口說道:「幸虧我們不是同門,不然我豈不是要喊你師叔?」

井九心想那應該是師叔祖。

白早認真說道:「這次問道大會具體情形我也不知,只知道可能與雲夢幻境有關,我打聽清楚了再來告訴你。」

井九說道:「好的。」

中州派為青山安排的居所在迎仙谷最深處,是散落在崖前的十餘幢木屋。

那些木屋都是由珍貴的硬木製成,叫做蛻皮之屋。

之所以會有如此嚇人的名字,是因為那些硬木表面被人工用小刀細細削出無數道刻痕,形成極美麗而詭異的密紋,看著就像是蛟蛇褪下的皮,手感非常舒服,坐卧亦是如此。

顧清帶著井九走進一幢木屋。

木屋背後的欄外便是絕壁,下方雲霧繚繞,頗有仙意。

井九看了他一眼。

顧清喚出飛劍,在四周的空氣里無聲而落,無數道劍光如絲般織成密網,然後漸漸消失。

這是承天劍法里的一式,可以像某些陣法隔絕神識窺探。

井九對他的境界提升比較滿意,指點了兩句。

「承天劍法是對陣法的模擬與再造,但終究是劍法,你不要用的太拘謹,失了靈氣。」

顧清認真聽著,說道:「卓師兄對承天劍法的掌握在我之上,而且那天他還用了至少四座峰的真劍。」

井九說道:「那又如何?難道他就能贏了臘月?」

顧清很是苦惱,心想當時無數雙眼睛看著師姑確實輸了,您這個問題叫我怎麼回答?

他認真說道:「卓師兄真的很強。」

井九解下鐵劍遞給他,坐到欄前的地板上,看著崖外的雲霧說道:「再強也強不過臘月。」

顧清捧著鐵劍,心想這對話還怎麼繼續?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說道:「我想起來,那天試劍之前,師姑曾經對元師弟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當時元師弟因為王小明的事情有些挫敗,王小明就是玄陰教主,您當年……」

「不重要的事情不要提。」

顧清心想那是師父您當年決意要去殺的人,捲簾人花了幾年時間才查出來,怎麼就不重要了。

「師姑當時對師弟說的是邪道威能大多假於外物,如果她現在不壓制弗思劍,能戰破海……」

顧清越想越覺得不解,說道:「卓師兄再強也到不了破海境,如果真是如此,師姑為何會輸?」

井九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真是個小笨蛋,都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顧清這才明白為何師父會認為王小明的事情都不重要。

師父難得真情流露,居然被自己聽了去……

他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幸虧這個時候屋前傳來幺松杉的請安聲。

蛻皮之屋的前廳里已經滿是人。

方景天坐在最上方,南忘坐在左側,天光峰長老白如鏡與一位適越峰長老坐在對面。

其餘弟子自然站著,卓如歲在人群里很不起眼。

這是青山議事的節奏。

井九走進來,看著屋裡的情形,站在原地,沒有行禮的意思。

屋裡的氣氛有些緊張。

顧清看了看四周,搬了個椅子過來,放在南忘的下手,退回人群里。

井九對顧清的表現本來很滿意,但看著他把椅子放得離南忘那般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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