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這就是你要的?

朱筠墨一怔,這個問題讓他一時間頓時鬱悶了。

剛剛還想笑話周恆,現在他是真心笑不出來,龐霄和朱三福不在,龐八和薛老大去了通州,就這麼一個算是可靠的人,還突然沒了消息,處處透著不對勁兒。

尤其是龐七是最為沉著的一個人,能讓他什麼都顧不得離開,那定然是出了大事兒,或者是什麼極為突發的狀況,越想心裡越是擔憂。

「哎,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過能讓他突然離開一定是他發現了什麼,不然明知道我身邊沒人,他不會這樣走的,當然最讓人擔心的就是他出事了。」

周恆點點頭,這個也是他最擔心的。

「龐七是暗衛出身,隱藏和保命的法子自然是厲害的,這個你不要擔心,估計是發現了什麼,來不及留下信息,畢竟我們都在北山,他認為這裡還是更安全的。」

朱筠墨嘆息一聲。

「現在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去京城的人,已經從我府上帶過來幾個人,暫時我們身邊有人護著,我還讓四個人去搜索龐七留下的訊息和痕迹,等等吧或許很快知道消息了。」

二人沒再耽擱,直接叫了秀兒去吃飯,之後周恆命令秀兒去休息。

周恆清洗了一番,換了乾淨的衣衫,此時夜已經深了,朱筠墨早已休息,這番折騰他是真的累了。

抬眼看看醫學院教學樓里的燈火,周恆想了想還是從跨院出來,走了過去。

守衛的禁軍和差役,看到周恆趕緊紛紛見禮,畢竟都知曉他的身份,並未阻攔,就這樣直接進入醫學院的二樓,這裡有手術室和病房,那些傷者都在這裡。

周恆剛上樓,就看到德勝帶著張安康從一個病房出來,張安康推著一個治療車,上面都是各種換藥的東西。

「怎麼樣?」

黃德勝和張安康趕緊給周恆見禮,他們臉上到時沒有什麼疲憊的神態。

「師尊,馬文良的情況不太好,剛剛搶救過一次,利尿劑雖然一直用著,但是水腫還是非常嚴重,他的雙眼已經看不到,有痰阻塞,我們已經進行了吸痰,血壓非常低,心跳超過一百二。」

周恆點點頭,他非常清楚燒傷的病人這二十四小時是最關鍵的,並且有反覆非常正常。

「我去看看,李南青醒過來了嗎?」

張安康趕緊拱手說道:

「李南青早就醒了,不哭不鬧,問什麼都不說話,張大人和方公公他們已經去審問,別的情況暫時還不知道。」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馬文良,挺過十二個時辰,就是一個小勝利,現在主要觀察患者體溫。

天氣已經很熱,他身上燒傷面積超過百分之五十,而且重度燒傷的面積巨大,本人還一心求死,這樣的情況想穩定下來不容易,要派人一刻不離地照顧著。」

德勝臉上都是擔憂,燒傷倒是看到過,但是這樣嚴重的燒傷,這會兒能不死,已經算是奇蹟了,如若救活真算是開創回春堂又一個先河。

「徒兒擔心的不是救治問題,而是他沒有求生欲,這燒傷多疼,聽說手術的時候也都沒有全麻,我們過去查房,見他手部有滲血,給他重新更換紗布,這人全程一聲沒吭。」

周恆心中瞭然,馬文良知道自己即便死不了也沒有好結果,官府想要知道真想,而背後的指使者希望他閉嘴,所以死對於他來說是最好的解脫,但絕對不行,死了這背後的人豈不是什麼都查不到了?

腦子裡面想著,腳步沒停,三人直接進了隔壁張文良的病房。

小六子正站在床前不斷檢查這輸液的速度,畢竟水腫嚴重,這個時候大量脫水抗感染是必須的,聽到聲音趕緊要朝著周恆施禮,周恆擺擺手,小六子退到後面,周恆直接走到床邊。

雙手重傷,沒了手指,手腕上也全部沒了皮,鮮紅的皮下組織都暴露在外,這樣疼痛無法用語言描述,而馬文良彷彿昏迷了一樣,沒有聲音就那樣靜靜地躺著。

周恆仔細看了一下,他的臉上比之前更腫了,雙眼被擠成一道縫隙,周恆舉起一個小瓶子,用棉簽蘸著裡面的一種油脂給他擦了擦。

隨後檢查了馬文良的口腔和喉頭,這裡並沒有之前那樣嚴重的水腫。

小六子湊上來,「用棉簽蘸著水,給他濕潤著嘴唇,另外用濕紗布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將氣管切開那處更換一下,保持呼吸道的濕潤,即便有痰也容易清理。」

周恆伸手摸著馬文良手肘的位置,努力感知他的脈象,他外公曾經講過,沒有雙手的患者如何診脈,只要檢查手肘或者頸部也可。

感知了一下,周恆鬆開手,馬文良心跳極為快,現在能做的都做了,如若這個人一心求死,還真不好說能不能保命。

他收回手,擦拭了一下雙手,朝小六子一伸手,一個病曆本就遞了過來,看了液體的輸入量還有血壓、體溫、尿量,周恆將病歷還給小六子。

抬手拍拍馬文良的胸口,他當時燒傷的時候是趴著的,所以只有胸腹部是完好的。

「你想死對不對?馬文良我知道你沒昏迷,我說話你完全聽得見,無論你抱著什麼目的來的北山,也不管你是否引爆了酒精作坊,我只是知道,你是我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從火堆里救出來的,所以你的命是我的。」

周恆的聲音不大,不過字字句句都衝擊著馬文良,北山上周恆的名字和神一樣,半年多之前,這裡就是一片荒蕪,只是有幾戶農莊,而現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京城貴戚過來消遣。

周圍過來勞作的百姓,數以千計,很多村子裡面都是舉家搬來,每個人提到周恆的時候,都是臉上帶著感激之色。

因為這個人,讓他們衣食無憂,孩童有書讀,妻子父母可以不受病痛之苦,每個月除了正常的開銷還能存下銀子,這在前十幾二十年是完全沒有想過的生活。

而他幹了什麼?

一滴眼淚從馬文良眼角流出,周恆看得清楚,德勝他們都有些興奮,這個人終於有反應了,這才是最不容易的,一個人不想活你如何救治?

沒有生存訴求,哪怕是你費勁心力,還是得不到好的結果。

周恆回身看了一眼他們幾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真的累了,長吁一口氣說道。

「我不會逼問你什麼,但是人做錯事兒就要承擔後果,北山的新作坊,那是軍需用物,不單單是我周恆的個人財產,所以宮裡還有順天府的人都來了。

你馬文良不是一個石頭縫蹦出來的人,如若閉口不言你的家人你的親戚,甚至你的同村鄉親,都會因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被牽連,或許你居住的村落,都會因為你而雞犬不留。

當然,你或許覺得自己是孤兒,可朋友呢?喜歡的姑娘呢?你希望他們被推到南華門凌遲處死?這不是恐嚇,我想你早就想過是吧?

或許你背後的人,是你無法抗衡的,但是在這大梁國,最得罪不起的就是皇帝,而你動的就是皇帝的東西,所以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性命你可以不管,但是你希望你的親眷朋友故人,都因為你喪命,這就是你想要的?」

病床上的馬文良動了動,非常輕微,但是周恆一直盯著,所以瞬間發現了。

上下掃了一眼,馬文良的腳在微微顫抖,不只是因為疼痛還是周恆的話刺激的,反正是不再如死人一般沒有反應。

周恆嘆息一聲,「燒傷是最痛苦的,我知道你承受著什麼,作為一個男人,你心裡或許有你堅持的東西,但有的時候,要用心去判斷事情的對錯。

有一句話叫做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如若你就是那個引發天子一怒的人,被後世唾罵,還算是一個男人?」

這會兒馬文良沒有先前淡定了,胸口起伏的非常厲害,氣管切開的那處呼嚕嚕的聲音非常大。

似乎廢了半天的力氣,馬文良張開了眼,當然不仔細看是無法發現的,那眼睛腫的如同桃子,張開也是一條縫隙而已。

現在的馬文良雙手沒了手指,全部包裹了紗布,雙腳上還有針頭,脖子上插著管子,手腳還有說話都做不到,唯獨這雙眼睛可以動。

馬文良直勾勾盯著周恆,張張嘴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周恆朝著小六子一擺手,小六子走過來,隔著紗布用手指堵住那根管子開口。

馬文良嘴巴裡面突然進氣,發出一陣類似窒息的聲音,他似乎想咳嗽,不過這動作沒醞釀就停下來,廢了半天力氣從嗓子眼擠出來一個字。

「疼……」

馬文良就說了這樣一個字,周恆點點頭,行知道疼就行,朝著小六子揮揮手,小六子這才張開手,鬆開了那個管子。

周恆看向馬文良,「該說的話我都說了,給你做了一個時辰的手術,耗費精力巨大,我不想浪費我的精力,還有這些人的照顧。

既然覺得疼,我讓人給你用鎮痛的藥物,不過燒傷,藥物的作用非常小,想想跟你一起在作坊勞作的人,也都被爆炸燒傷,在隔壁的幾個房間養傷,他們犯了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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