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川南之變

周恆看向張輔齡,將手掌攤開說道:

「當人被無意間燙傷的時候,會躲開或者甩動,這樣一來手指就會有傷痕,而這處傷痕只限於掌心,並且呈現橫紋,顯然不是意外燙傷。」

張輔齡想了想點點頭,「言之有理,這更像是故意為之。」

周恆接著說道:「那麼問題來了,何人會如此決絕故意燙傷自己的手掌?要知道十指連心,手掌這裡是極為敏感的位置,這裡出現割傷都比其他部位要疼上一些,何況是如此嚴重的燙傷?剛剛大人說了,即便是用刑,大多也是在胸腹之上,而且基本被燙傷的人,疼暈了也就停止,而這處不同,看樣子反覆多次進行燙傷,這裡已經深達掌骨,手指也因為這個傷痕,韌帶萎縮,所以成雞爪樣勾著,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的疼痛。」

張萬詢聽了半天,大體也明白了周恆的意思,不過他性格有些急躁,上前催問道:

「周大夫您別賣關子了,快說倒地是啥意思嗎?」

周恆沒有在意張萬詢的態度,端起茶盞將一碗熱茶淋在張萬詢的掌心,瞬間張萬詢驚叫起來,跳著甩動掌心。

「啊,你這是要幹啥,燙死我嗎?」

周恆抓起張萬詢的手,「這茶盞已經放置了一會兒,杯中的水已經不是滾沸的,所以不足一百度,而鐵如若燒紅至少五百多度才會變紅,就是剛才潑在張護衛長手上那溫度的五六倍,如此溫度如何忍受,此人定是非常決絕。那麼也就是說,他掌心有著非要用此法,才能去除的東西,所以才如此做,剛剛我想到了黥刑,不過這是在臉上刀刻印記,然後染墨,皮下和肌肉都被染黑,不過掌心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解釋。」

周恆的一番話,讓張輔齡和張萬詢都頓了一下,隨即互相望一眼,張輔齡捋著須髯停頓了片刻才說道。

「多年前,我曾接手一個貪腐案子,抓獲的一個兇犯,就是在掌心有刀刻的黑色印記,審問後得知,這印記是當年鎮守川南沐王家豢養的死士,至此才發現端倪,後經調查,發現沐王謀變,當時朝野震動,被牽連的官員多達百人,這就是宣化初年的川南之變。」

周恆也愣住了,對於大梁國的年號,他真的有些糊塗,明明一個皇帝竟然自己還活著改年號。

當然,這樣的事兒除了有特殊愛好的,比如武則天就極為好這口兒,稱帝十五年改了十三個年號,如若不是專門學習那段歷史,都能把你考糊塗。

不過這樣的帝王,真的非常少見,除非當時有了什麼大變故。

記得當時劉仁禮就說過,他是宣化二年的進士,當時想問就沒好意思問緣由,看來這改年號似乎和這個川南之變有所關聯了。

不過朱筠墨和龐霄,聽聞這個川南之變臉色瞬間有些難看。

張輔齡嘆息一聲,「所有的皇親國戚,也就是在川南之變後很多被獲罪流放,我想那時世子雖然年幼,也應該有所聽聞吧,之後的幾年各地駐軍換防頻繁,封地收回藩王被裁撤的都在那一年。」

朱筠墨點點頭,「父王也就是在宣化初年開始未曾回過京城,算起來我已經有十年未曾見過父王了。」

周恆抬眼看向朱筠墨,他目光向著北方,十年前他還是個孩子,此刻寧王長相如何甚至都不曾記得,就跟著一個老太監在京城苟活,隨後被冠以頑疾纏身,送去梅園養身體。

這一切都是源於這個世子的頭銜,如若他兄長還在,或者聞氏的兒子被立為世子,情況都不會如此,所以究其根由,不過是皇帝不希望寧王府安寧,配上這樣一個封號,想想都覺得可笑。

寧王?

不得安寧的王爺。

周恆看了一眼朱筠墨,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顯得那麼無力,所以還不如不說,張輔齡臉上顯得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談及川南之變,會讓朱筠墨如此難過。

周恆站起身微微咳了一聲,笑著看向張輔齡。

「如若按照張大人所說,那麼也算是有了方向,不過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兒了,川南之變即便有人隱姓埋名苟活至今,年齡也沒有太小的,除非他們並未偃旗息鼓,只是蓄勢待發,等待時機?」

張輔齡怔了怔,這些簡直讓他不敢想,那麼這些貪腐的人員中,還混雜這當年沐王的餘孽,或者是他曾經培養出來的人,這些人不過是想要摸去曾經的印記,所以對自己下手如此狠厲。

周恆看著張輔齡,愈發慘白的臉色,不用問也知道,他想明白了始末,見張輔齡欲起身告辭,周恆趕緊先一步站起身。

「張大人,說了你的公事兒,我還有一番話要講。」

張輔齡頓住,看向周恆。

「周大夫請講。」

周恆從身上摸出一個瓷瓶,上面寫著三七止血散,瓶口的塞子上是御藥房三個字的印章。

張輔齡看著藥瓶神情一頓,有些不解,周恆沒有停頓直接問道:

「這葯是護送張護衛長去清平縣途中使用的藥物,你們不做這一行對這個不了解,不過你們可以上前來聞聞,這瓶子裡面是什麼味道。」

張輔齡走上前仔細聞聞,一陣不算濃烈的藥味兒之後,似乎能聞到一些特別的味道,不過一時間,張輔齡有些想不明白。

「除了藥味,似乎還有什麼味道,不過我一時間想不明白是什麼。」

張萬詢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藥瓶,之前雖然給他治病使用過,不過他是昏昏沉沉沒多在意,結果藥瓶倒出來一點兒聞了一下,瞬間張萬詢頓住了。

「這是霉味兒,這藥材發霉了,還是這裡面摻雜了什麼東西,怎麼會出現這個味道?」

周恆從箱子裡面又掏出一些瓶子,這裡面也都是各色的瓶子,藥材什麼都有,基本都是止血去腐生肌的一些藥粉。

周恆將它們全部拔開塞子,放在桌子上,如此一來張輔齡和張萬詢全都湊了過來,張萬詢帶著滿眼的驚慌,舉起來一個個聞了一遍,每個瓶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發霉的味道。

他趕緊回身看向張輔齡,「大人,您快聞聞,這葯……這葯怎麼都是這個味道?」

張輔齡和朱筠墨也都湊了過來,朱筠墨自是知曉,畢竟周恆之前也已經說過。

而張輔齡逐一聞過,這才看向周恆。

「周大夫,您直說吧,這葯有問題是吧?」

周恆微微嘆息一聲,坐在椅子上這才緩緩說道:

「從京城到濟寧,一共用了差不多六天的時間,按照張大人飛鴿傳書上的說法,張護衛長雖然失血過多,卻沒有什麼性命之憂,畢竟御醫照顧得當。可是我的學生跟著霄伯去濟寧接人,見到張護衛長時,著實被嚇到了,整個人奄奄一息,渾身高熱,並且整個胸口的創面膿血橫流。」

周恆說得有些激動,人也站了起來,將之前張萬詢穿著的一件衣衫展開,上面全都是一塊塊黃色的印記,還有稀釋的血跡,看著面積就知道,這液體滲出量非常大。

將袍子遞給張輔齡,周恆隨即接著說道:

「這就是天氣寒冷,如若是夏日,恐怕都招蒼蠅了,那御醫倒是一直照顧,也隨時上藥,可是不但不見好轉,卻愈發嚴重,霄伯將御醫扣留,我查看過這些葯才發現,這些幾瓶葯,有六瓶裡面或多或少都有發霉變質的藥材,有些整瓶藥粉已經變成綠色,這不是療傷的救命葯,叫做謀殺的毒藥還差不多。」

張輔齡看向周恆,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如若這葯是單獨用在張萬詢身上,只是人為替換過藥物,還算不是太憂心。可要是太醫院的御藥房所有藥物都如此,那這簡直太可怕了,要知道這御藥房裡面的這些刀傷藥材,都是用在武將身上,真正宮中需要應用的並不多。我記得去年冬日,霍將軍重傷,從遼北被送回京城醫治,不過最後還是因為傷勢過重辭世了,難道……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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