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儒

朱筠墨一怔,「趙炳淵,他來幹嘛?今天不是八月二十七,還有三天才會來啊。」

周恆趕緊扶著朱筠墨,笑著勸慰道:

「公子不是有些睏倦了,趕緊去榻上休憩吧,我給公子再請一次脈。」

龐霄點點頭,「主子去裝病吧,我去看看人到哪兒了。」

朱筠墨趕緊衝到床榻邊,將鞋子甩掉,抓過錦被裹在身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下來,這邊門口已經有人高聲同傳。

「啟稟公子,趙老先生到了!」

龐霄回身看了一眼,見二人已經準備就緒,趕緊開門。

一個白須白髮的老者,顫巍巍走了進來,龐霄趕緊躬身施禮,老者沒說話,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咳嗽一聲徑直進了屋。

見到朱筠墨在榻上,旁邊還有周恆在診脈,眉頭緊鎖快步移了過來。

「這是病了?」

周恆點點頭,看著他跋扈的樣子就知道,這位在權貴面前一定很吃得開,無論哪個朝代,大儒都是自命清高的一群人。

龐霄一臉的笑容,完全沒了平時的冷漠臉,躬身走到趙炳淵身側。

「趙老先生,主子這兩日身子不適,這不請了大夫過來看看,一直是嗜睡,渾身無力,提不起精神。」

趙炳淵一甩衣袖,冷哼了一聲,走到床榻邊,將手中的拐杖用力戳了戳。

「朱筠墨如此誆騙老夫,這要如何是好?上上個月你說高熱,上個月你又墜馬,將課程推了又推。好那兩次老夫也就信了,這回又怎麼了,你給我起來。」

就在拐棍要戳到朱筠墨的時候,周恆伸手一把抓住,起身回頭看向這位大儒。

「老人家,休要動怒,病人需要靜養,這嗜睡可大可小,我還沒有找到病因,你這一拐杖下去,會傷了病人,怕是您……也擔待不起。」

趙炳淵盯著周恆看看,「你是何人?」

周恆微微施禮,不過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還是攥著拐杖。

「大夫周恆。」

「呵,一個小小的大夫竟然敢阻攔我教訓弟子,誰給你的膽子?」

周恆直起身子,臉上謙恭的笑容漸漸散去。

「我就是一個小大夫,不過懂得適可而止四個字,剛剛聽霄伯口口聲聲叫您先生,外面的下人口中,我知道您是大儒,是大梁國值得尊重的大儒。可剛剛這番行為,真的讓我看不懂,拎著拐杖要毆打卧病在床之人,這是什麼行徑?」

趙炳淵一怔,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大夫敢這樣和自己說話。

「好大口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夫教訓弟子何時容他人置喙,你給我鬆手?」

說著要抽回拐杖,周恆沒撒手。

「不松,好一個學識淵博的大儒啊,今日倒是讓小子長了見識,蠻橫無理,惡意行兇,口中竟是仁義道德,行為堪比鄉野村婦,行啊要拐杖給你。」

說完,周恆沒使勁兒,這是突然手上一松,趙炳淵撲通一下四腳朝天摔倒在地,瞬間一聲哀嚎。

「哎呦,老夫的腰~腰不能動了!」

龐霄趕緊跑過去,將趙炳淵扶起來,不過趙炳淵一伸手,一陣痛呼。

「疼疼疼,休要碰老夫。」

周恆湊近蹲下,「老人家,你這身子骨不成了,怎麼還如此大的火氣,看看自己摔倒了吧。我給您醫治一下,至少能讓您乘坐馬車。」

說著,周恆就要掀趙炳淵的衣服。

此刻趙炳淵已經臉色發白,額上都是冷汗,一把抓住龐霄的手。

「快……送老夫去醫館,去濟南府的壽和堂,快……」

龐霄趕緊喚人,周恆想說,他剛剛摔倒的動作應該是尾椎骨折了。

雖然不嚴重,但這老頭年紀大了,如若這會兒搬搬抬抬,在坐車長時間顛簸,愈後真不好說。

看似沒什麼大問題,至少會一直疼,坐著都會成了大問題,不過周恆知道,自己這會兒多說無益。

這年頭又沒有X光,說了不信,還覺得你在詛咒人家。

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堅決不做。

片刻,四個下人躬身快步走進來,抬著趙炳淵快步出去。

龐霄跟著也跑出去,一輛馬車停在院子中,顯然是他來的時候乘坐的。

周恆撇撇嘴,人不能太招搖,上世子的府邸,竟然乘坐馬車入內,這是有多託大,嘖嘖嘖報應來得太快了。

龐霄口中一直說著安慰的話,還給那車夫塞了兩張銀票,不斷告罪,車夫沒說啥打馬駛離。

見車馬沒了蹤影,龐霄這才起身,周恆趕緊回到床榻邊,拍拍裝睡的朱筠墨。

「人走了,公子起來吧。」

朱筠墨呼的一下坐起身,擦擦額頭上的汗,這樣的天氣,捂著被子,不出汗才怪。

「走了,真走了?」

龐霄已經走進來,「主子不要驚慌,那趙炳淵已經離開,不過看著樣子這一摔確實很嚴重,周小郎中他沒有大礙吧?」

周恆擺擺手,說道:「算不上什麼大問題,就是尾骨裂了,如若能信任咱們,在這裡靜養半月,以後完全不會留下病根,可他不聽勸阻乘車離開,一路顛簸下來,估計今後少不了天天尾骨疼痛的毛病,陰天下雨免不了疼。」

朱筠墨起身朝著周恆深施一禮,周恆嚇了一跳,趕緊側身躲開,還禮道:

「公子這是何故?」

朱筠墨一臉鄭重地說道:「除了霄伯,周小郎中是第二個對我如此維護之人,值得筠墨一拜。」

周恆突然很心疼這個不受寵的世子,自幼失了母親,還不受親爹待見,好不容易有個疼愛自己的哥哥還早亡,嫂子還想致他於死地。

頓了一下,周恆深施一禮。

「公子不要這樣說,你是純真之人,破廟相識,霄伯對周某如此信任,已是讓周恆感激,遇到危機怎可旁觀,身為醫者更是無法置之不理。」

龐霄臉上擔憂之色更甚,「周小郎中,這趙炳淵恐怕要修書京城了,如此一來豈不是打斷我們的計畫?」

「修書是一定的,不過這是好事兒,至少從旁佐證,公子近來嗜睡,那葯是正常吃了,京城也只會安撫趙炳淵。」

龐霄一怔,隨即點點頭。

「周小郎中說得對,如若正常接待反倒不合適了,只是這趙炳淵今後恐怕再也不會來教主子學問了。」

周恆臉頰抖了抖,難道這趙炳淵教了什麼嘛,朱筠墨連一封書信都寫不好,恐怕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

果然,朱筠墨撇撇嘴,一臉不屑。

「不教倒是好了,他一講學我就犯困,全是四書五經的內容,我想學馬政,這些有何用處?」

周恆老老實實閉嘴,這事兒他不能參與。

朱筠墨裝病這事兒,是權宜之計沒辦法躲開,一個鎮守邊關的親王,朝廷會讓你的子嗣繼續學習馬政?

這樣功高蓋主,養虎為患的事兒,多了去了,皇帝也不是傻子,能任由京城那寡婦胡來,就是希望寧王府不安寧,一個世子之位,就夠你們爭奪了。

龐霄瞥了一眼周恆,「老奴這就派人打探消息,看看這趙炳淵是否望京城傳遞消息,從清平縣到濟南府車程就需要兩個時辰,晚些就會傳回來消息的。」

朱筠墨點點頭,「也好,我就不出去了,傳話出去,午膳不吃,睡醒了再說,霄伯給我準備點兒糯米藕,餓了我吃點這個就行。」

周恆躬身施禮,「如若沒別的安排,周恆要去回春堂瞧瞧,劉大人妹妹的手術在即,各項準備已經開始,今日是招收雜役製藥的日子,我怕出亂子。」

「你快些去吧,有事兒讓人回梅園找霄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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