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魚塘魅影 第五章

焦急地等待到天亮,總算有好消息傳來,魚販兄弟在老家的柴火房被抓獲。根據兩人交代,他們每次作案之前會提前一個星期踩點,以自然村為單位,白天把所有的魚塘全部標註出來,然後經風險評估選擇作案目標,人口聚集區的魚塘首先會被他們排除在外,剩下的那些村外野塘才是他們的最終選擇,因為野塘的地理位置偏僻,基本不會有人看守,所以兄弟二人頻頻得手,且沒有多少人發現。

兩人在孔集鎮作案的時間是9月25日的凌晨1點左右,當晚他們把自製的打魚電瓶深入水塘底部,接連按動三次開關後,便開始用網兜撈魚,整個作案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隨後兩人便駕駛自己的小型農用車離開了池塘。

臨近中秋,魚販兄弟最近一直沒閑著,經常穿梭在各大菜市場販魚,城管監控剛好證明了他們不具備殺人的作案時間,所以這起碎屍案我們暫時並沒有把工作重心放在他們兄弟倆身上。

根據魚販的指認,我們在柳樹村一片偏僻的蘆葦地中找到了這個傳說中的魚塘。魚塘主身在上海,為了不打草驚蛇,刑警隊在第一時間派人前往。而我們科室接下來的所有工作都要圍繞魚塘展開。

魚塘並不是電視里經常播放的那種正規的養殖塘,根據測量,魚塘長約20米,寬不足5米,四周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草葦,而且從魚塘到鄉村的主幹道只有一條斜插過來的土路,路面坑窪不平不說,從土路到達魚塘還要穿過一片頗為茂密的玉米地。

「他奶奶的,嫌疑人要不是知根知底,怎麼會發現這麼個鳥不拉屎的魚塘?」胖磊費力地撥開面前的玉米稈,抱怨道。

「磊哥,你就別嚷嚷了,還好魚塘不容易被人發現,否則你還準備找個啥物證?」我在一旁安慰。

「嘿,要不怎麼說你小子會聊天呢,照你這麼說還真是。」

為了方便現場勘查,刑警隊徵得老鄉的同意後在玉米地中開闢了一條臨時通道,一切準備就緒,明哥制訂了詳細的勘查計畫。

明哥順著安全梯爬上車頂,鳥瞰了一眼四周,然後說道:「附近就這一處水塘,嫌疑人分散拋屍的可能性很小,屍塊中除指骨和趾骨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骨成分,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死者的骸骨可能被沉入了魚塘底部;魚肚中發現的屍塊重量遠遠低於成年人的體重,為了弄清楚受害人是否只有一人,魚塘中剩下的活魚也要全部宰殺。」

「葉茜。」

「冷主任您說。」

「池塘中的水需要抽干,儘快讓徐大隊聯繫一下。」

「明白。」

「另外,讓分局技術科再抽調幾名技術員過來,一會兒解剖魚群還需要他們搭把手。」

「好的,我這就去辦。」

趁著明哥和葉茜對話的空隙,我也攀上安全梯觀察魚塘周圍的情況。

魚塘東西長、南北窄,邊緣有將近半米寬的泥土塘岸可供人行走,可能是修建魚塘之時,魚塘的主人就已經規劃好了它的用途,所以整個塘岸打理得還算平整。靠近魚塘東西兩頭各有一個磚石斜坡深入塘中,這個設計估計是為了方便投餌、抓魚之用。

外圍現場觀察完畢,按照勘驗計畫,由我和胖磊率先進入現場。

因為白天的光線強烈,加上是軟土地面,所以觀察地面鞋印並不是很費勁。我和胖磊沿著塘岸細緻地觀察一圈後,終於有了新的發現。

「小龍你看,這個泥土鞋印中有被踩碎的魚飼料。」胖磊透過相機鏡頭仔細觀察之後,對我說道。

我拿出手機,確定這枚鞋印不是魚販兄弟所留之後回道:「塘岸上目前只有這一種鞋印無法排除,看來它是嫌疑鞋印的可能性非常大。」

胖磊使勁兒按動著相機的上翻按鈕,隨著「嘀嘀嘀」的聲響結束,他開口說道:「從魚塘的全貌照片來看,這種鞋印我一共拍了二十幾張,分布在魚塘的四周,而且有不少鞋印中混有魚飼料,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兒?」

我點了點頭:「那就錯不了了。」說著,我抽出足跡尺,開始測量數據。

幾十分鐘後,明哥走上前:「小龍,有了什麼發現?」

「找到了嫌疑人的鞋印。」

魚塘很空曠,起不到隔音的作用,而且胖磊又是個大嗓門兒,所以我和胖磊剛才的交談並沒有逃過明哥的耳朵,為了節省時間,明哥直接問出了重點:「從鞋印上能不能分析出什麼?」

我眉頭緊鎖地搖搖頭:「鞋印很奇怪,鞋子的號碼一直在變,所以我無法得到精確的數值用於計算。」

明哥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不禁有些納悶兒:「號碼一直在變?」

「對,左右腳都是,鞋印的長度是一會兒變大,一會兒縮小。」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什麼?」

「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發現?」明哥不喜歡在一個問題上糾纏太多時間,所以他又問道。

「鞋印無鞋底花紋,我只能從鞋印的壓痕深淺大致推斷嫌疑人是男性、青壯年,模糊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另外我還通過鞋印軌跡找到了嫌疑人進出現場的路線:按照鞋尖的朝向,他是從魚塘西邊的玉米地進入,隨後沿著魚塘步行一圈,最後原路返回,離開了現場。」

「嫌疑人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好,還有心思繞魚塘溜達一圈?」胖磊對嫌疑人怪異的舉動表示難以理解。

「如果兇手是魚塘主也就不難理解了,他或許是借著這個機會查看一下自己家的魚塘也說不定。」我提出了一個假設。

「所有推測都要建立在客觀物證的基礎上。」老賢拉了拉自己的乳膠手套,緊接著進入了現場。熟悉老賢的人都知道,如果手裡沒有確鑿的物證,他是不會輕易給出任何一個假設性的結論的,這種對物證幾近偏執的態度,也讓他從警多年來,從未做出過一份有誤的鑒定。

老賢的勘查剛進行到一半兒,徐大隊便找來了十幾位村民做好了抽水前的準備。

比起魚塘岸邊的微量證據,水底的屍骨才是最直觀的物證,孰輕孰重,老賢心裡有桿秤,於是他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十幾分鐘後,他捏著三個物證袋走出了警戒圈。

見老賢撩開警戒繩索,明哥迎了上去:「有沒有什麼發現?」

老賢「嗯」了一聲:「我在魚塘周圍提取到了三種物證:第一種是血跡,經過試劑檢測,為人血。第二種是魚飼料,碾碎後和我們在魚腸中取出的成分相近。第三種就是這個。」

老賢說著把一個透明的物證袋舉到我們的視線範圍內。

「這是什麼?」我望著物證袋中有些像碎瓷片的物體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琺琅碎片。」

「琺琅?什麼鬼?」

「琺琅,又名搪瓷,是將石英、長石、硝石和碳酸鈉等通過熔融凝於基體金屬上,並與金屬牢固結合在一起的一種複合材料。我們小時候用的瓷盆表面鍍的就是這個。」

「現場怎麼會有這個?難道嫌疑人帶著瓷盆?」明哥目光一聚。

老賢點點頭:「剛才小龍已經分析過,嫌疑人是從魚塘西側進入就近拋屍,魚塘西邊的下坡上血跡和魚飼料都比較集中,這個推斷基本沒有偏差。

「可除了這個地方外,魚塘別的地方再無血跡和魚飼料出現,由此可以判斷,嫌疑人整個拋屍過程,基本上都是在魚塘西側完成。而搪瓷片我卻是在池塘的東側斜坡上發現的。」

「難道瓷盆另有用處?」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老賢沒有接話,而是瞅了一眼成竹在胸的明哥。

「是這樣的。」明哥會意,接著解釋道,「魚和人一樣,當外界光線變暗時,就會進入休眠狀態,嫌疑人將屍塊拋撒在魚塘之中,如果不進行外界刺激,很難讓魚群快速食入屍塊。如果我猜得沒錯,嫌疑人帶的這個瓷盆用處有兩個,他先是將屍塊拌入魚飼料,拋撒在魚塘西側,然後再跑到魚塘的東側敲打,這樣便可以驚醒魚群。

「魚群受到驚嚇,則往相反的方向遊動,這樣集中的魚群便可以快速地將漂浮在水面上的屍塊吞入腹中。魚塘東側斜坡上的搪瓷片,應該是敲打之後脫落的。」

「他奶奶的,這個嫌疑人還不是一般的專業啊!考慮得面面俱到的。」胖磊差點兒就要罵街。

「嫌疑人拋屍攜帶大量物品,他肯定會使用裝載能力很強的交通工具,趁刑警隊抽水之際,我們要再擴大勘查的範圍。」明哥說著把我和老賢的勘查記錄本仔細翻閱了一遍,隨後他指著標註有圖標的現場平面圖手稿說道,「關鍵物證均集中在魚塘西側,而西邊的玉米地連接主幹道,咱們先從嫌疑人進入現場的來去路線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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