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0

警察最終還是沒有來,按照齊飛的意思,讓孫俊在會客室躺一會兒便要把他打發走。誰都看得出來,齊飛根本沒有把孫俊當回事,好像是路上遇到的野貓野狗那樣,漫不經心地一腳踢到一邊。

秦嵐進去送水的時候,可憐巴巴的男人縮在沙發上,想條被人拋棄的狗。秦嵐知道,孫俊不是真的想死,更不是想害死別人,他只是在做無所謂的掙扎,明知道不可能改變現狀,他還要這樣垂死掙扎,或許是想求救吧,可惜他找錯了人。

「失去這份工作對你來說真的這麼糟嗎?」她輕輕地說。

孫俊沒有理睬她,秦嵐自討沒趣地走開,即使可憐他又如何,她也是無能為力的。

總經理室的內線又亮起來了。她從成堆的列印文件中抬起頭,整理了一下儀容走了進去。

同樣在伏案工作的齊飛連頭都沒有抬,,說道:「把王喜慶找來。」

「好的。」

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齊飛又出聲叫住了她:

「你不害怕嗎?」

想了兩秒鐘,秦嵐一臉嚴肅地回答:

「怕,當然怕,老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所以千萬不要解僱我啊!」顯然,秦嵐完全理解錯了齊飛的問題,不過齊飛也沒有阻止她說下去。

「雖然以前沒有什麼業績,但是在將來的日子裡我一定做牛做馬為公司的明天努力奮鬥。」

好臭屁好狗腿的台詞啊!但是不這樣說,萬一齊飛一個不爽把她解僱了怎麼辦?

她一定會比孫俊更慘,三十五年的房屋貸款,家裡沒有主要勞動力,弟弟又在上大學需要錢……

看著她慘淡的表情,齊飛心想,一個女子面對揚言要炸平公司的人可以鎮定自若,卻對他是否有心解僱她的問題如此驚慌,真是太具有戲劇性了。

秦嵐禮貌地退出辦公室,一轉身,就看到王喜慶已經坐在走廊的沙發上了。長長的睫毛覆蓋了她的差異的眼神。

「王經理,總經理請您進去。」

「哦,謝謝,謝謝。」

他還是這樣心事重重,頭低得那樣低。不過秦嵐在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後,便沒有功夫再去考慮這些事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處理。

一大捧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躺在她的辦公桌上,好像是一團熊熊烈火在安靜地燃燒。因為它的存在,沒有感情的工作空間突然變得熱情起來,彷彿有旖旎的愛情在綻放。

誰?是誰?

身為「捷達之花」的秦嵐雖然總是在曖昧的包圍下,但她懂得如何暗地裡利用這個優勢,同時也和他們保持距離。知難而退的男人們自然不敢明目張胆地追求,所以秦嵐的桌上鮮少有這麼誇張耀眼的擺飾。

秦嵐迅速地掃了一眼那些看熱鬧的腦袋。

「是誰送來的?你們知道嗎?」她問。

「是一個快遞,我看秦姐不在位子上便簽收了。」事務部的小美回答。

很正經的回答,但秦嵐卻總覺得小美的語氣裡帶了一份窺探。

按照她的經驗,在公司收到匿名花的確很風光,但之後的麻煩也會令她困擾一陣。對於這種風光一時麻煩一月的事情,她向來敬謝不敏。

她看也不看地拿起桌上的外線電話,撥了一個空號。好事的人都有意無意地環繞在她周圍,想要看場好戲。

「哦,爸爸,花收到了,挺好看的,不過您記錯了,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呵呵,是啊……」

看好戲的人漸漸散了。畢竟沒什麼好八卦的,這是人家家是嘛。秦嵐鬆了口氣,東張西望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人了,這才拿起花束仔細端詳。

竟然連一張卡片都沒有,誰啊?

外線電話閃爍起來,好像在說:「是我是我,就是我。」秦嵐眯著眼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了起來。

「您好,捷達科技總經理室,有什麼可以幫你?」

「收到我的花了嗎?秦小姐。」

這個人的聲音真的很奇怪,分明是沉穩醇厚讓人感覺非常可靠的男低音,音調卻在句尾故意上揚,顯得輕浮而高傲。

秦嵐頓時有扔電話的衝動。這個聲音……做夢都想把他撕成碎片的傢伙。

「賀修遠!」

「能讓美麗的秦嵐小姐記住名字,真是我的榮幸。」

榮幸個頭,她恨不得從腦中拔掉的記憶捲土重來。賀修遠那個狡猾的狐狸,總能輕而易舉地把她騙得團團轉,被賣了還在替他數錢。往事不堪回首,就是這個人讓她知道了,什麼叫人心險惡,什麼叫貧富懸殊,什麼人叫人善被人欺……

「怎麼可能,你怎樣找到我的?」此言一出,秦嵐頓感不對,這樣說就好像她怕他似的。

「住的地方都換了,手機、郵箱……所有聯繫方式都換了,要不是皇甫伶俐,說不定我們真的永遠見不到面了呢。」

青筋暴起,不見面最好。害她童年有陰影的混蛋!

「究竟有什麼事?」既然被他不幸找到,那她已經用不找和他廢話了。

「晚上有個慈善晚會,我想請你做女伴。」

「你會沒有伴?」開玩笑,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光了嗎?「再裝就不像了哦,你究竟有什麼事情?」

「呵呵,不愧是聰明的嵐嵐。」

呃,被他一誇渾身發冷,連汗毛都立正了。

「皇甫小姐想要見見你。」

「那她不會自己和我說?」她頓時警惕起來,像貓咪豎起了背上的毛,連爪子都露出來了。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啊,不好意思,我老闆來了,以後再說,拜拜。」她看到老闆和王喜慶從辦公室走出來了,立刻愉快得像扔掉燙手山芋那樣掛掉電話。

齊飛的目光落在那捧惹眼的紅玫瑰上,挑了挑眉,眼神叫人看不出個所以然。

擔心他的責怪,秦嵐連忙蓮花帶蕾絲扔進垃圾桶,露出一個「只是裝飾品」的表情。兩個男人從她的面前匆匆經過,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現在這裡沒人了,她小小的空間又驟然安靜下來,秦嵐低頭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紅玫瑰。即使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它們依然盛開得如此艷麗……

秦嵐不禁起了一份英雄惜英雄的心。這樣扔了它們好像挺可惜的,不如帶回去給媽布置客廳,家裡那些假花雖然美麗,但總缺少了一點生氣。

彎腰欲拾,背後一道聲音卻突如其來。

「秦秘書,這是在幹嗎?」

聽到熟悉的調侃聲,她的背僵了,臉上黑線重重。停頓約有一秒,秦嵐坐直了,雙手向上伸展,縮回,向著另一邊45度彎腰,再坐直,伸展,縮回,再繼續彎腰……

「沒事,坐累了,做一下體操。」她賠笑,嘿嘿嘿。

出乎她的意料,齊飛走到她跟前,一手插在西裝褲里,彎下腰,另一隻手將玫瑰花叢垃圾桶里檢出來。兩隻手指頭拎著,抖了抖上面粘到的灰塵。

「既然喜歡,何必假裝不在乎?」

「沒有啊?總經理,你在說什麼?」

「再裝就不像了。」他朝她笑了一笑,把花束留在她的桌上。

這句話好耳熟,秦嵐似乎在那裡聽到過。

「約會可以,但是不要影響工作。」

這麼有人性……莫非今天來的不是齊飛,而是外星人冒充的?

外線的紅燈又閃爍起來,秦嵐機械地接起電話。

「您好,捷達科技總經理室。」

「嵐嵐寶貝——」

還好齊飛已經回到他的辦公室,不然就能看到秦嵐臉部抽筋的精彩表演。

「怎麼又是你啊?」她的聲音拔高八十度,都嚇不跑這陰魂不散的人。

「晚上來不來?」

「我幹嗎要去,別說皇甫伶俐想我想得哭了,告訴你,同一個招數對同一個人不要使用兩次!」

不要臉的騙子,小時候常常拿皇甫伶俐做幌子,但最可惡的不是這個,而是每次她都會上當!

話筒那邊沉默了一陣。

「莫非……是不敢來見我們,見到王子和公主便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

「才不是咧。」

竟然自己說自己是王子,哼,這個傢伙的王子病已經無葯可治了。可惜王子殿下不管她的想法,徑直說著自己的見解。

「或者是沒有衣服穿,像個可憐的灰姑娘。」

「不是!」

「生活得太寒酸,不懂上流社會的交際方式?」

「不是,別亂猜。」

「那會是為什麼呢……讓我想想,晚上要去打工不然沒錢還貸?」

秦嵐要吐血了,手裡的話筒被她捏得嘎嘎作響,「才不是咧,我家過得好好的,還在市中心買了房子,生活非常寬裕,老闆經常帶我出席高檔宴會,天天穿得很漂亮像花蝴蝶一樣!」

「竟然有人說的自己像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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