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個兒子叫蟲蟲

深衣迷迷糊糊地醒來時,數個方位的清燈在空曠石壁上投下深淺交疊的光影,靜謐得令她覺得彷彿置身於一場夢幻。

熨帖在光裸肌膚上的溫暖提醒了她此前那一場顛倒迷亂並非虛假,她和心愛之人做了歡喜事,已經不再是個青澀懵懂的小姑娘了。

長臂繞過她嬌小的身軀,將她整個兒圈在懷裡。左手的五指,還與她的手指緊緊交握著……

此前的一幕幕閃過腦海,直令她臉紅心跳,口乾舌燥。

從來不知兩個人之間,還可以親密到這種程度。

她之前與他擁抱、親吻……總覺得還不夠,想要再靠近一些。直至彼時……那種彷彿要將彼此熔化為一的熱烈忘情,那種心心相印的心醉神迷……又豈是那些春宮畫子所能描繪得出萬一的?

她亦從不知,他從來冷靜內斂的外表之下,竟會有那樣濃郁熾烈、卻又純凈明亮的情感,彷彿要將她一同焚燒成灰燼一般……

羞澀不安地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呼吸均勻,眉目舒展而柔和,似乎還熟睡著。這才敢放心大膽地細細去看他。

眉色烏潤,像是方被長鋒紫毫描過,墨氣淋漓。睫毛秀美挺直,令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蹭了蹭,讓他的睫輕輕刷過自己的臉頰。那種柔中帶剛的微妙觸感在她心湖中牽起串串漣漪,一直酥麻到了腳尖兒……挺秀鼻樑,甜潤的呼吸柔軟輕拂,引得她靠過去,宛轉相承。雖未碰觸,氣息綿綿相纏之間,已讓她心中春水般滋軟漫漶。

且一斜眼,但見他嘴角微微勾起,唇畔似有笑意。

深衣不由得大為羞窘,被窺見小女兒痴慕心思的感覺一時令她無地自容。登時凶蠻了神色,卻是色厲內荏,說出來的話,儘是嬌嬌嗔意。

「你……你怎麼這麼壞?明明早就醒了,卻假裝睡著。」

說著,就小魚一樣地掙開,半爬起身來。

他的雙臂收緊了她柔曼腰肢,輕輕一帶,又令她撲倒在胸前。細軟青絲微涼如水,遮住了如霞暈玉的纖秀身骨。

他緩緩睜眼,墨黑如潭般的瞳仁中映出了她的影子,唯有她的影子,繾綣情濃。

「深衣……」

聲音低低啞啞的,帶著吐納的縈迴聲氣,似她在西洋聽過的風琴,壓到最低,奏出的最為深沉然而也最是震撼人心的一個音。

深衣方才還是張牙舞爪的,此刻卻乖巧得像一隻小小貓咪,軟軟地伏在他面前。撅撅嘴,在他唇畔黏膩地親了一下。

他輕輕地嗯吶了一聲,垂下了長長漆黑睫毛,嘴角又翹了翹。

這般的美好模樣,只看得深衣心口如藕絲粘連纏綿,一雙小手,就有些不安分起來。

「嗯?」

他忽的睜了眼,眸中水光,白玉般的面頰忽而染上了薄薄一層暈紅。

「別這樣……」

他試圖壓住她的手,卻被她蹭得短促喘息起來。

深衣一臉的狡黠笑意:「別怎樣?」

「……你再這樣,我就……」

「你就怎樣?」深衣咄咄逼人,以手支頤撐在他耳側,捉了一縷髮絲頑皮地撓著他頸窩,「之前看我不過白骨一具,而今怎的又受不住了?」

深衣自然是明知故問,他十九二十正當華年,此前一直克己禁慾。初初嘗得情事滋味,哪裡還能如過往一般自持。她不過就是想一報口舌之仇,戲弄一下面薄的他罷了。

陌上春無奈將她掀下身來,扯了衫子將她罩上,道:「你倒是下地走走,就知道不該來招惹我了。」

深衣嘻笑著,滿不在乎地翻身下床。哪知雙足一著地,重心方移,兩條腿兒便渾不著力地顫了起來。

她又羞又窘,卻死要面子地站直了身子,哼哼叫喚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然後歪歪斜斜地點火燒水準備洗漱吃飯去了……

陌上春以忍刀為拐,勉強能夠行走。深衣卻是心疼他走多了腿疼,洗衣造飯燒水什麼的一律自己擔了,不許他插手,儼然是把他當成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來養著。

深衣拿了熱布巾給他敷腿,故作憂傷地嘆著氣道:「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的,所以這輩子就算投胎做了大小姐,左右還是逃不過要給你做丫鬟。」

陌上春抿著唇,似笑非笑,「明明一開始,是我伺候你來著。」

深衣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來,字字句句忽而全都懂了,怒道:「你那時候趁我還糊裡糊塗的,就調戲我!」

陌上春無辜道:「哪有,不過是有人偷聽,幫你做個通房丫頭該有的樣子。」

深衣咬牙笑道:「你知不知道當時你把我困在湖心苑,我想了多少種逃出去的法子?」

陌上春嘆道:「你一定想過,等到冬天湖上結冰,你就可以自己走出去了,然後叫上你的哥哥們,把我千刀萬剮……」

深衣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然後又掩口撲哧笑道,「也沒有千刀萬剮這麼殘忍啦……」

「唉……」陌上春失敗地搖搖頭,萬分嘆惋,「你這個……心裡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生怕我不知道似的……」

「我……」深衣漲紅了臉,瞬間覺得自己智力無比低下。而他又是個人精,這一襯,更是……

石室中生活本來枯燥,然而兩情相悅之時,情話喁喁,似乎總也說不完。往往是深衣嘰嘰呱呱,說三句陌上春應一句,卻也別有情趣。只是兩人都尚青春年少,又是初識人事,往往是說著說著,便說到了床上。若說這石室便是二人的洞房,那麼這洞房花燭夜,也不知綿延了幾日去了。無日無夜的,情到濃處肌膚相親,兩兩心悸魂栗,個中銷魂滋味,那堪比擬?

這日甫醒了,洗漱一畢,深衣便坐在泉邊梳頭。如瀑青絲委頓到裸足上,白山黑水般分明。

她眼風兒飄到床上,見陌上春斜倚石壁,溫柔而靜默地看著她,好似看一千年也不厭一般。

她被這般的眼神看得有些臉紅了,吶吶道:「梳頭有什麼好看的……」

他抿了抿唇,小聲道:「你真好看。」

臉上似有一簇火苗「唰」地騰起來。

她從小便知道自己比不上二姐好看,至多也就像娘親一樣。她一直覺得既然娘親能有爹爹這樣的男人喜歡,那麼她定然也是不愁嫁的。

陌上春喜歡她,其實她也總不知他到底喜歡她什麼。只是他生得這般,倒是令她有些自慚形穢了。

她垂目看著泉水中倒映出來的自己,忽的嚇了一跳。

膚色粉澤滋潤,似是江南初雪。眼角眉梢無一處不溫柔婉孌,唇尾不自覺便翹起,總似噙了春意……

不不不,她過去總是毛毛躁躁虎虎生風的,哪有這樣的媚?

驀地想起大哥和大嫂初初在一起後,二姐瞅著大嫂,不懷好意地直笑,道:「嫂子,你今兒真是格外漂亮!」

大嫂瞬間便紅了臉色,躥回房中躲起來了。大哥瞪了二姐一眼,叱道:「她到底是中原人,哪似你這般臉皮厚的!」

她當時尚不懂,二姐不過是誇了大嫂一句,怎的就讓大嫂害羞成那樣,還讓大哥反唇相譏了?這不是小題大做么?

如今方知女子初承歡情,傾心相許之際,自是嫵媚天成,又何須國色天姿?恰落入了那一人的眼底心湖,那便是前世緣牽,今生福緣。

她兀自思味了頃刻,忽想起一個頂頂重要事情來,吞了口口水,轉向陌上春殷殷問道:「你說,我們日日這般……我肚子里,會不會已經有小寶寶了?」

陌上春怔了一怔,道:「你身量未足,不宜生養……我自然……不會讓你受孕。」

沒想到這個事情他早考慮過……深衣有些窩心,卻又隱隱有些失落,怏怏「哦」了一聲,想了想,卻又快活起來。

「沒事沒事,娘親說我和她一樣,就是長得慢些。這樣也好呀,老得也慢。我娘雖然大我爹爹兩歲,可現在站一塊兒,沒人看得出來呢!」

她叨叨著,又學了大嫂做孕婦時的樣子,挺了肚子,上身向後折去,一手按著腰,一手努力向下夠東西卻夠不著的費力樣兒,哎喲哎喲叫道:「蟲蟲爹,快來幫我一下!」

陌上春終於是忍俊不禁,好奇道:「為什麼是蟲蟲爹?我哪來這麼個怪名字?」

深衣瞥了他一眼,霸氣道:「以後不管生男孩生女孩,就叫蟲蟲!」

「……」陌上春完全沒料到自家娃兒還不知在何方,就被冠以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名字,蔫蔫問道:「為什麼?」

深衣摸摸臉,蹦躂到他身邊跪坐下來,翻著白眼兒道:「我怎麼記得,某些人好像叫過我……小什麼蛋來著的……」

「……」陌上春的臉有些黑。原來這小丫頭還挺記仇的。

「以後你和你家兒子站一塊兒,合起來就是那個字了!」深衣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爆了,咯吱吱地笑得前仰後合。然而樂極生悲,驚叫一聲被他壓倒在褥子上,雙腕被他右手反剪起來,修長身軀覆上,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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