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風雨欲來

東北、西域相繼平定,朝野上下好生熱鬧了一兩個月。北伐有功之人封將封侯,風光無限。待這一陣熙攘勁兒過去,人們才漸漸想起左鈞直這個人來。

定西域,安七衛,雖不似北伐那般聲勢浩大,卻也是居功甚偉。當時提前回京的其他使臣俱得陞官重賞,唯獨他回來之後吏部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盡在忙碌北征軍的事情了。

當初讓左鈞直去時,大多數人都不過是想找個人推出去。至於這一件棘手的事情能不能辦成,誰也不曾對左鈞直有過什麼期望。

可是這人竟成功了。

回到兵部之後一個多月仍是不聲不響地做本職之事,彷彿並不曾經歷過什麼。

他自己不曾索要,也沒有人願意去提。畢竟他已經官至四品,再上,似乎就有些過分了。於是朝中眾官心照不宣,全都絕口不談及此事。

直到有一天,一名小言官提議封賞左鈞直。

皇帝令吏部定奪,吏部糾結了五天,結論是:該賞。

吏部的立場很明顯:賞可以,提拔,還是再等等吧。

皇帝見到吏部的摺子沒說什麼,卻下了道旨意,加左鈞直太子諭德一職。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太子諭德是什麼官?

這官兒品秩不高,然而執掌對皇太子教諭道德、隨事諷諫。說白了,也就是陪皇太子聊天的。

皇帝的意思也很明顯:你們既然不同意拔擢,那就算了,兼個小官兒總行吧?

但是大臣們卻慌了,這個太子諭德,可比加官進爵還要命啊!

皇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朝中現在誰不知道太子極喜歡這個左鈞直?可是再喜歡,東宮好歹是由太子三師來教。現在把左鈞直送去做太子諭德,教太子做人處事,這樣會把太子教成什麼樣子?以後只怕太子會對左鈞直偏聽偏信,待登基後,就是左鈞直他一手遮天了!

這叫人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摺子潮水般涌去,皇帝一概置之不理。

此路不通,拐個彎吧。一時之間,關於左鈞直的各種風言風語又飛了滿天。

說得文雅點的:諂媚逢迎,希意諛上。

說得不堪點的:以身侍君。(連小小的明德太子也要染指,令人髮指啊!)

但是這些大多是強加之詞,無奈左鈞直確實持身甚正,真正拿得出手的證據,幾乎沒有。

朝政風波正盛的時候,當事人左鈞直在做什麼?

白天上衙門,晚上遛大街,健康每一刻,快樂每一天。

當然,是和常勝和長生。

那天晚上,括羽送她回家。末了竟又賴著不走,她自然不同意。然而在括羽可憐巴巴地講了他有家不能回的原因之後,善良的小左又心軟了……

原來現在括羽走在路上,隨時都被圍追堵截。

都是認親的。

那些人常常在路上突然撲出來攔了馬,呼天搶地:我的兒啊!丟了這麼多年,為娘(爹)的終於找到你了……

有生猛的扯壞了好幾件他的官服。

以致於他現在都在裡面穿一件綽影(扯不壞啊!)。

以致於御衣監都得凄苦地連夜給他趕製上朝的朝服。他甚過意不去,給了那些綉女們不少銀子,還陪了許多笑(綉女們:你們使勁兒扯呀!)。

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爹媽開。那些人白天攔,晚上就睡他宅子門口,所以他只敢偷偷摸摸走後門回去。

更狠的還有年輕女子抱著剛出生的嬰兒來說這是他兒子,要滴血認親。

括羽甚苦惱。後來命下人一個個去找那些認親之人詢問丟子的前因後果,然而最後記下來的說辭,沒有一個和他是完全相符的。

括羽說著說著便在她身邊睡著了。濃密細長的睫毛小扇子般蓋在微青的眼瞼上,嘴角微翹,睡顏仍帶著三分稚氣,半邊臉偎在她的掌心裡,乖乖的小狗兒一般。他呼吸均勻平順,睡得極沉。左鈞直知道他真的是累了,痴痴看了許久,覺得心疼。提心弔膽一隻手解去他的腰帶,除去他的外衣,難免不觸到他勻實有力的身軀,腰腹、翹臀、長腿……猛然間想起鐵嶺冰潭見到的……登時不敢再想,滿臉發燒。好在他只是輕嗯了兩聲,嘟噥了句「姐姐」,終究是沒有被驚醒。褪去了他的袍子,左鈞直已經是一身汗。

左鈞直給他蓋好了被子,吹滅了燈,借著月色看他的臉,又想起他的身世來。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她便覺得他無父無母,好生可憐,現在看著他睡熟了孩子氣的模樣,愈發想要好好地去疼惜他。

他當是很想很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吧?否則不會那麼有耐心地去對待來尋親的每一個人。

括羽括羽,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爹娘、尋回自己的名字的。

便是找不到,你也再不會孤獨無親。

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永遠。

十一月下旬的旬休,括羽死纏了左鈞直去他的宅子。

將近中午,方進裡頭的院子,便聽見一陣雞飛狗跳之聲,黃澄澄的明德小崽子抱了只肥嘟嘟的蘆花雞向她撲來。

「姐姐,我要吃三杯雞!」

在西域食材、作料不多,她就著一杯米酒、一杯豬油、一杯醬油做了以前遊歷途中學會的三杯雞給明德吃,明德大愛,回來了竟還在念叨。

後面慢條斯理走出來的括羽將明德提到和他平齊,挑眉道:「你叫我叔叔,卻叫她姐姐,這樣不對。」

明德壓住懷中咕咕直叫的蘆花雞,好奇問道:「為什麼?」

括羽道:「她是我老婆,你應該叫她嬸嬸。」

明德瞪大了眼睛。左鈞直剜了括羽一眼:「你胡說什麼呀!」

明德爭辯道:「才不是!她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左鈞直「嗡」的一聲頭大了,奪過明德抱著的蘆花雞,道:「我去燒菜!」狼狽而逃,留下括羽和明德兩人彼此毫不讓步地大眼瞪小眼。

括羽兇巴巴地看著明德:「為什麼要她做太子妃?」

明德毫不示弱的瞪回他:「太子妃可以抱著睡!」

「……」括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你這麼小不丁,抱你母后去啊!」

「母后只會抱皇妹……」明德小鳳眸中盛滿憂傷,「姐姐香香軟軟,可是回來後就不能和姐姐一起睡了……」

「……」

括羽悲憤萬分,把明德丟給地上那隻油光水亮威風八面的大黑狗,「和昌盛先玩會兒!我去燒個火!」

左鈞直剛把廚房中的那些廚子請出去,拿了把菜刀,身後便伸出兩隻胳膊來將她攔腰抱住。

括羽頭埋在她的肩上,幽幽怨怨道:「姐姐不疼愛我……」

左鈞直無奈扶額,丟下菜刀,轉身抗辯道:「我明明就……」

括羽無辜地打斷她:「你同別人睡都不同我睡……」

雖然這些日子已經被他赤裸裸的無恥言語練得臉皮厚了許多,左鈞直還是成功被這句話窘得面如火燒,使勁兒推著他道:「這能一樣嗎?……」

冷不防腰上一癢,他的手水蛇般順著腰線滑了上去,尋著背後的束胸帶子利落一拉——

裹胸的柔軟棉布掉了下來。

左鈞直大驚失色,卻被他緊箍著雙臂和腰肢動彈不得,她厲色罵道:「你敢……」

又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那一隻手滑到了前面……他真敢!

左鈞直羞不可抑,目中怒意滔滔,卻見他放了她的唇,醋意十足道:「香香軟軟……哼哼……老子的帳我還沒算呢,兒子又來打你的主意!我看不如今天就把事兒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那一下下揉得她氣息不穩,心如貓撓。左鈞直吃力罵道:「……你怎麼……這麼無恥……我未……辭官,怎能……成親?」

每一停頓,都是他用力處。

「沒辭也無妨,我們在你爹娘面前拜個天地就成。」

這小野狼真是簡單直接!

左鈞直擰著細淡秀眉,咬唇忍著他越來越不老實的手。只恨力氣懸殊,只能任他宰割。這一時方明了那等又愛又恨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括羽眸中揚瀾,低頭在她耳邊啞聲道:「姐姐,我想看你穿女裝……」

下午將明德太子送回宮中,括羽便拖了左鈞直出去買女裝,左鈞直拗不過他,別彆扭扭地去了。那些綢緞莊的老闆老闆娘們見括羽帶了個容貌平平的年輕男子來買衣裙,驚得一個個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老闆老闆娘:(壓抑著激動無比的心情試探著問)括、括羽大人,敢問這是給誰挑衣服啊?

左鈞直:(心虛)在下家中的小九妹。

括羽:(面無表情)我娘子。

老闆老闆娘:!!!懂了!懂了!

左鈞直愈發心虛。所有店家都以好奇地目光打量著她,膽大地甚至直接問出來:敢問這位公子府上何方?

他們只差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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