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的獅子,我的桃花

白翡麗問:「什麼條件?」

「第一,」余飛說,「咱們還是拿錢說話,別欠什麼人情債,大家都比較輕鬆。」她看了眼微粒貸的貸款總額,說:

「我要三萬二。」

「第二,我有別的要緊事要做,不可能兩天時間都給你們。我只能參加兩次你們的排練,明晚一次,後天晚上正式表演之前再一次。」

余飛抱著胳膊,直直地盯著白翡麗的眼睛:「能答應嗎?不能答應就算了,我不接受討價還價。」

白翡麗一言不發,拿出手機,給余飛轉了一筆錢。

余飛一看,32000。

意料之中。

她當然是漫天要價。在繕燈艇,她一場演出只能拿兩百塊而已,還是從頭唱到尾。

她心中感慨:這世道。

余飛沒有點收款,笑得燦爛:「我不是沒講究的人,等第一次排練你們滿意了我再收款。你星期天再轉吧。」

她向白翡麗擺擺手:「我回家了。明天晚上我有時間了會告訴你。」

風吹過,一地紅花。

余飛回到家,幫著言佩珊洗浴完畢,自己也洗漱罷了,在母親旁邊的小床上陪著。她和白翡麗分開之後,就收到了白翡麗在微信上發過來的關於劉戲蟾的劇本,以及他們之前的排練錄像。

余飛慢慢讀著劇本,突然收到了一條微信,是恕機發過來的。

恕機:我到酒店了嗷。這邊真熱。

余飛想了想,回覆道:素雞大師,我想問一個問題。

恕機:現在粉絲越來越多了,我在嘗試現在最流行的「知識付費」模式。

恕機:女施主,我剛開通了「微博問答」,168元一位,你去提問,別人圍觀我的回答你還可以賺錢,阿彌陀佛么么噠。

余飛:(#‵′)凸

恕機:哎呀太羞恥了(ノへ ̄、)你還是個少女呀。

余飛:我現在是個女人了。

恕機:What?等等等等,等我從浴缸里出來先。

恕機:好了好了,來吧,說出你的故事——你遇到獅子了?

余飛:[微笑]不收錢了嗎大師?

恕機:寶貝兒,不收了,我給你錢,你快講給我聽聽。

余飛嘆了口氣,給恕機把經過大概講了一遍,但是隱瞞了是在「筏」酒吧遇到白翡麗的事實。

恕機聽得津津有味,不斷問「然後呢?」「結果?」「最後怎麼樣了?」聽完後,他說:所以你後天晚上要去演那個《湖中公子》的舞台劇了?

余飛無奈地回覆:是啊。戲份倒是不多,就出來一場,但是又要唱又要打還要對一個和尚死纏爛打。

恕機:和尚?

余飛把劉戲蟾那一場的劇本《梨園斗》發給了恕機。

恕機讀完,大為興奮:余飛妹妹,我能去演這個和尚阿羅舍嗎?能嗎能嗎?

余飛忍不了了:素雞哥哥,你是個和尚啊!

恕機:對啊?我本色出演啊!你對我投懷送抱,我坐懷不亂一心向佛,這有什麼問題嗎?

余飛要吐血了:有!

恕機: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是給你家獅子提了兩個條件嗎?再加一個,說你要帶人進組。

余飛:……

余飛見母親已經熟睡,便把燈給拉了。黑暗中猛一個激靈,給恕機發信息過去。

余飛:你剛才說什麼?你說白翡麗是我家獅子?

恕機:對呀,誰會在三天里有這麼深厚的緣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女施主,你有什麼疑問?

余飛:這也太封建迷信了吧?

恕機:馬克思主義唯物論還是我,你選一個。

余飛:……選你。

恕機:嘁。

余飛忽的輾轉反側。

她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非常有魅力」,「強壯有力」,白翡麗能占哪一個?

白翡麗像獅子嗎?

他就是個兔子,還是個特敏感特小心眼的兔子。

但不可否認,她對他動心不止一次兩次。

她一直覺得,那是因為她對一切漂亮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就算白翡麗是個蠟像,她照樣願意把他抱回家,日日睇時時睇,摸到他化。

捫心自問,今晚這一場戲唱罷,她對他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這場戲雖短,但唱得她酣暢淋漓。她為什麼《游龍戲鳳》唱得最出彩?不過是仗著她對倪麟的喜歡罷了。什麼叫對手戲?那一定是棋逢對手,軒輊難分。她拋給倪麟的是真切切的情意,倪麟接得住,靠的是實打實的功力。

但白翡麗不一樣。用專業的眼光看,他唱的處處是瑕疵,可總有一點靈犀絡繹其中,能激得她唱出更好的東西來。這是半點情意欠奉的倪麟所給不了她的。

她不喜歡唱獨角戲。她過去以為,只要對手是倪麟,明知是獨角戲,她也能唱得波瀾起伏,唱得心甘情願。

但現在她知道,她心裡頭的那把火再烈,沒有柴添進來,遲早是把自己燒個乾淨,最後火也滅了,連煙都不剩。

對手戲就是對手戲,沒有對手,哪來的戲?

她只是怕了。

她本是個粗線條的人,但在這一點上,被倪麟十幾年來天天磨日日磨,終究磨得光滑如鏡,細膩如縷,一絲兒的摩擦便能讓她感到疼痛。

余飛心意遷延宛轉,對恕機說:我試探過他了,他沒打算對我用感情。再說了,他一個富家公子,我算什麼?他玩得起十萬百萬的舞台劇,我就唱我兩百塊的京劇,我能跟他有什麼結果?獅子獅子,獅子個大頭鬼呢。

恕機很快回覆過來:女施主,你這就叫一念無明煩惱。金剛經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什麼富家公子、平民百姓,什麼玩舞台劇的,什麼唱京劇的,那都是虛妄的假相。所謂「獅子」,是一種本質。你以為文殊菩薩騎的是獅子嗎?不是,那是佛法。

恕機還在巴拉巴拉巴拉,余飛:……

恕機:在文殊院邊上住了一十六年,還是個開不了慧眼的笨蛋,這就是你和貧僧的差距。

余飛怒:你明天自己玩兒蛋去!

窗口流進明麗月色,床頭柜上仍靜靜躺著那捲被讀得邊角蜷起的《金剛經》。

梨園繕燈,佛海慈航。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

關九看了一眼手機,抱怨道:「這都十點半了,言佩珊到底來還是不來?咱們這麼多人,不能都在這兒乾耗著等吧?明天就要演了,她還一回都沒來排過,你這找的人到底靠譜不靠譜?」

鬼燈、尹雪艷等一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白翡麗。

白翡麗看了眼手機,微信上,除了晚上七點的時候她來了一條信息:今天發生了點意外,晚上可能會晚。然後就杳無音信。電話一直在打,一直無人接聽。問小芾蝶,小芾蝶支支吾吾的,向他道歉:表姐不許我同你說任何一丁點跟她有關的事了,關山哥哥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但小芾蝶後面又補了一句:但我表姐一定說話算話的,真的。

白翡麗眼底有些深晦的神色,說:「大家回去吧。後面她來的話,我來和她排。」

「啊?」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了疑問。鬼燈心直口快:「關山,和她有對手戲的人不少,有我,有阿羅舍,尤其是她還和一念成仙演的凌光二品殺手有一場打戲,這些都是糊弄不得的,你怎麼排?你能和她演嗎?」

白翡麗不言語。

關九道:「我還是那句話,自己捅出來的婁子,自己糊上。既然他都開了金口讓大家走了,那大伙兒就都回去吧。大家這麼多人,有的請了假,有的逃了課,這麼大老遠地來這裡,對這個舞台劇有多重視,我想關山比我們都清楚。」

大家開始窸窸窣窣地收拾東西,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了幾聲嘆息,有幾分擔心、幾分惋惜,還有幾分牢騷和不滿。

鬼燈和一念成仙走過來,對關九和白翡麗說:「要不我們還是留下來等等吧。其他人沒有對手戲,可以先走。」

白翡麗說:「你們也走吧。」

關九對鬼燈和一念成仙說:「他讓你們走你們就走吧,鬼燈,你戲份太重,貫穿始終,今晚不好好睡覺養精蓄銳怎麼能行?一念成仙你也是,那麼多打戲的配角都讓你演了,中間還得不斷換裝,一場演下來太耗體力,你也得休息好。」

「那……」鬼燈遲疑著說,「他一個人怎麼搞定?他從來沒演過戲啊?」

關九揮揮手:「他說行就行,別擔心了啊。」見鬼燈和一念成仙臉上都是全然不信的神色,又補一句:「他要是搞不定那個姑娘,我讓他給你們以死謝罪。」

鬼燈和一念成仙半信半疑地走了。排練廳中只剩下了關九和白翡麗兩個人。

白翡麗兩眼盯著鏡子,茫然出神。手裡無意識地轉著手機,一台plus的新iphone在他修長的五指間像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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