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茶水自茶壺中流出,薄胎的茶杯,因淺綠的茶水顯得透明。程琅將茶杯移至羅宜寧面前,單手一請:「喝茶罷。」
杯中茶香氤氳,如山嵐雲煙。
羅宜寧握緊茶杯,看他又拿了茶杯,給羅慎遠倒了茶。
窗外是熱鬧的舞獅隊伍,踩高蹺的隊伍,非常熱鬧。
謝蘊看著程琅俊雅完美的側臉,濃密斜長的睫毛,挺直鼻樑下柔和的嘴唇。外面的熱鬧映著他的側臉,街上還濕漉漉的倒映著燈籠的光,他似乎也映著燈籠的光。離她很近,又非常遠。她想起那唇瓣如何在她的身體上游移,想起他的溫柔,而這些迷惑人的手段與他的冷淡一起,讓謝蘊看不透他。他究竟是喜歡她呢還是疏遠她呢。
論起情技的高明,怕是沒有人比得過他的。
謝蘊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挽住程琅的手,笑著道:「阿琅,一會兒我想起旁邊的水陸法事燒符紙祈福,你陪我去吧?」
程琅眉頭微微一皺,他下意識地抬頭,發現羅宜寧並沒有什麼反應。
「自然的,你想去就去罷。」程琅說。
謝蘊靠著他的側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演戲了。她很投入,她聞到這人身上淡雅的香味時一陣心悸。
羅宜寧默默地看他們倆一眼,這兩人是情投意合了嗎?
羅慎遠坐在宜寧身邊只管喝茶,他對熱鬧沒興趣,對程氏夫婦也沒有興趣。不管她們是真情實意還是逢場作戲,跟他無關。他很閑嗎?
「你先下去吧。」程琅對謝蘊說,「我有話想對羅大人說。」
程琅要跟羅慎遠說什麼?謝蘊也很狐疑,抱著手裡的暖爐看他倆,這兩個好像嚴格說來算是政敵吧?
但她沒有多問,作為婦人家多問令人生厭。她起身站起來讓丫頭扶著手,慢慢走下樓去了。
羅慎遠靠著東坡椅背上,看著他道:「程大人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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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琅只是一笑,看著羅宜寧說:「你知道的,他不殺你,必是有其想得到的東西。你要小心他,莫要掉以輕心。」
說完之後程琅就站起身,整理衣裳拱手下樓。
「你程表哥這話倒是說得奇怪。」羅慎遠想了會兒,笑了說,「陸嘉學為什麼會想殺你呢?」
羅宜寧喝了口熱湯,說:「我原來暗中聽到過他和父親說話,知道了些他的秘密。不說了,三哥,暖爐也沒帶身上,沒想到外頭天氣這麼冷,不如我們回去吧?法事什麼的就不去看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陸嘉學肯定有目的,但是沒想到程琅會提醒她。難道他是知道些什麼?
羅慎遠道:「再等片刻。」
宜寧心想他還要做什麼,片刻後卻見小廝手裡捧著大大小小的紙包上來,躬身笑道:「大人,您吩咐的,沿路的東西都買齊了!」
宜寧疑惑地看他,他什麼時候吩咐的,他則起身拍了拍她的頭:「都給你帶回去。」
油紙包著香酥的炸肉丸,糯米雞,糖葫蘆,冰糖山藥,炒瓜子,山楂糕,白糖雪梨膏……他還是真的把沿途的東西買齊了啊!
宜寧手裡捧都捧不下,心裡輕盈極了。他幫自己拿著幾袋子乾果,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頭不言不語。其實他手段多得很吧,輕易就撩撥別人去了。難怪別的女子喜歡他呢,他是不是也用這等手段去對付人家了?
宜寧暗自思忖著。
路上回去的時候街上已經沒有剛才熱鬧了,但是一片片的燈籠還亮著。黑暗的車廂里,她低聲說:「你要不要獎勵?」羅慎遠尚未反應過來,她就拉著他的衣領迫使他低下頭,然後他親了一下他的下巴。沒想他突然反扣住她,把她抵在車廂狹小的角落裡吻,黑暗裡看不清彼此,反而異樣的刺激。
宜寧也覺得一陣陣發軟酥麻,推拒的力氣都沒有,被他吻得氣喘吁吁的。高大的身體山一般,摸上去手下皆是肌肉,她渾身癢酥酥的。車廂內熱起來,兩人糾纏在一起,羅慎遠被她撩撥得差點沒忍住。半晌才親了親她的嘴角,沙啞道:「誰說過分被褥睡的?你現在做這個,嗯?」
她不過是吻了下巴而已……
回府的時候宜寧是被羅慎遠抱下車的,反正她就那麼小小的一團,粉團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露出斗篷的手腕白皙無暇,精緻纖細。
羅慎遠將她放在床上,揚手放了床幔。道:「我去洗漱。」
他走了,宜寧被他裹得不能透氣,喘了口氣過好久才揭開被褥,剛打開,就發現他已經洗漱回來了。
他上了床來,宜寧自動給他讓出睡覺的地方。誰知他片刻後他反而起身壓在她身上,聲音有些沙啞地道:「眉眉……」
剛才被她撩撥得不上不下,竟然怎麼都平靜不下來。腦海里全是她的畫面,如何躺在他身下,雪膚滑如絲綢,纖細得盈盈一握。其實於男子而言,有一次便是食味知髓了,這幾日跟她睡也是強行忍耐而已。
宜寧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臉色微紅想著要不要拒絕一下,畢竟很痛。但他已經舉起她的手腕,然後沿著慢慢吻下來。他的嘴唇所到之處就是戰慄的火苗,燙得逼人。到最後魚水交融,因太小難得動一絲一毫。他亦是忍耐。後來宜寧叫羅慎遠抱在懷裡摟著,覺得酥麻越來越多,浪頭越堆越高,被他推上浪頭。但還沒等落下來,那還未放鬆的堅口竟然又開始了。
她總算享受了女子的快樂,只是到後來又是疼又是酥麻。便抓他的後背泄憤,底下的手臂抓又抓不動。反而讓他更低哼一聲,更加壓住了她的腿,她只能任男人予取予求,再次陷入了滾燙的浪潮中。
第二日起來又在他懷裡,而且他衣襟未系,堅實的胸膛上全是抓痕。宜寧雙腿酸痛,又抓了他一道。恨得牙痒痒。
羅慎遠睜開眼,然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醒了就要抓我,昨日還給你買糖吃忘了?」
「你昨夜……」宜寧被他吻得痒痒,「太不剋制了!」
他低笑一聲,往她身上一壓。又低聲說:「我不剋制嗎?你要今日床都下不得,才知道我克不剋制。」
宜寧被那物所脅迫,臉色通紅,他竟然……好吧無話可說。
他起床穿朝服,宜寧也起床梳洗。今日她就告假不去請安了,靠在爐火旁邊讀煮茶的書,羅慎遠走到她身邊,看她陷在一團毛茸茸的綢襖里,雪糰子竟然長不大一般,嫩嫩的臉蛋還是有些嬰兒肥。他低頭說:「我晚上回來,留飯。」
宜寧翻書不理他。待他走了才把書放下來,叫范媽媽進來給她按摩腰背,不然就撐不到晚上了。
後日就是成親的時候,府里往來熱鬧。宜寧中午勉強去了林海如那裡一趟,羅宜秀也從朱家趕回來參加親事。宜寧看到她紅光滿面,一問才知道羅宜秀是懷孕了。這次回來,婆家特地是轎子抬回來,誰叫她幾年了肚子里終於裝了個金蛋,還是頭胎。那些通房姨娘什麼的統統都還沒有。朱家老太太特地派人一日三餐照顧她的飲食,並千叮嚀萬囑咐參加完親事早點回去,態度非常的慎重。
陳氏也是滿臉的笑容:「……找王太婆算過命,說這胎能得男。她婆婆聽了更緊張,差點叫姑爺跟著她一起回來了!」
陳氏展開了眉頭,終於有了好心情。
宜寧也恭喜她,颳了刮她還未顯懷的肚子說:「這下總算有寶寶了吧,姐夫對你好了?」
羅宜秀懶洋洋的攤著,好像就已經身懷六甲了似的。「他這時候敢不對我好,仔細婆婆抽他!」但又一個鯽魚打彈坐起來,捏著她的臉道,「我瞧你這千嬌百媚的滋潤模樣,就知道你三哥必定……你什麼時候也有一個來。我瞧瞧咱們能不能定個娃娃親。」
什麼娃娃親,她這時候怎麼能生孩子,才多大年紀!
宜寧懶得管她。
林海如屋裡越來越熱鬧,宜寧抱著楠哥兒去前廳摘臘梅玩。他非要那個不可。
結果到前院的時候,卻看到羅成章和羅成文正襟危坐。宜寧一問旁邊的管事才知,陸嘉學今日要過來一趟,但不是為親事來的,是羅成章特意請來的。現在正等著人家來。
宜寧有些出神,楠哥兒在宜寧懷裡探出頭要摘臘梅花苞,宜寧看到他摘了居然往嘴裡送,連忙給他拿出來。
楠哥兒卻不依,哭鬧著偏偏要吃。
宜寧把他交給乳母,朝前廳走去。眾人已經簇擁著陸嘉學過來了,他被人圍擁著,宜寧也看不清楚。只瞧著他穿黑狐皮斗篷,羅成章跟他拱手行禮。一行人進了前廳說話。
宜寧等了許久,才看到他走出來,四處無人,她跟了上去。
「陸嘉學。」羅宜寧喊了一聲。
陸嘉學在臘梅樹下回過頭,依舊是刀鑿斧刻的凌厲英俊。瞧她一眼,笑道:「你該叫我一聲義父吧?」
「你究竟要做什麼?」羅宜寧不為所動地問道。她直視著陸嘉學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他在想什麼。深海一般的眼睛,沉浮多年了,她竟然一點都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