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次日一早她去正房給林海如請安,楠哥兒剛起床,林海如給他穿了小褂子,他的小肉手揉著眼睛,十分的可愛。

宜寧在林海如這裡吃過早飯。剛會蹣跚走路的楠哥兒卻放開了母親的胳膊,非要自己走。走到了宜寧身邊,有些遲疑地伸手拿自己的布老虎,布老虎就放在宜寧的後面。宜寧突然捉住他的手,把他嚇了一跳。

宜寧才幫他把身後的布老虎拿出來,遞給他:「楠哥兒,你看這是什麼呀?」

楠哥兒連忙抱著自己的布老虎跑開,躲到母親身後去了。林海如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怕什麼,叫嫂嫂!」

喬姨娘母女過來請安,喬姨娘不一會兒就病怏怏的走了。羅宜憐則還要跟著林海如屋裡的一個婆子學灶頭,在這裡喝茶等著,臉色淡淡的。

「這家中的管事婆子我都招來你認識認識吧。」林海如說,「以後你也好管得他們。」

不過一會兒眾位管事婆子就魚貫而入。看到坐在右側位的是新的三少奶奶,雖長得尚且稚氣,但也上前誠惶誠恐地行禮請安。哪些是管灶頭的,管廚房的,馬房的,回事處的,一一跟宜寧介紹過了。

有些老人還是從保定跟來的,宜寧看著也熟悉,能叫出幾個名字來。

林海如又把府中的情況說給她聽:「……除了你父親三兩日回來一次,別的都在府中居住。隔壁就是你大伯母的府邸,隔一條衚衕是程家——我記得那個程家的四少爺程琅似乎還是你表親?不過程家幾個太太我不常往來,你大伯母往來得多。」

剛說到這裡,外面丫頭就進來通傳,三少爺過來了。

羅慎遠今日穿了一件灰藍色直裰,高大挺拔,腰間掛了玉佩。屋內的婆子管事們俱都給他請安,軒哥兒郭姨娘等人也問安,這位可才是執掌生殺大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了。

他坐下喝了杯茶,羅宜憐才慢慢從凳上站起來,低聲喊三哥。

羅慎遠淡淡嗯了一聲,他跟羅宜憐這個妹妹一向陌生。

乳娘把楠哥兒抱到羅慎遠面前,讓楠哥兒喊羅慎遠一聲三哥。

楠哥兒跟他不親熱,怎麼也不肯喊。羅慎遠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都讓他縮回林海如懷裡。

林海如看著很好笑,就跟宜寧說起緣由來:「……有一次楠哥兒高燒不肯喝葯,你三哥就拍了他屁股幾下。楠哥兒就記上仇了,再不跟你三哥親熱了。」

羅慎遠卻慢悠悠地說:「小孩跟我向來親熱不起來。」

宜寧一想好想還真的是,七歲之前的小宜寧也不喜歡他,軒哥兒好像也是怕他的。明明長得疏朗俊秀,無數女子趨之若鶩,怎的偏偏還有嚇唬小孩的能力。

她坐在羅慎遠旁邊,就笑了笑問他:「那以後你的孩子怎麼是好?」

羅慎遠看著她,定定地說:「這得問你啊。」

宜寧才聽出話中之意,臉一紅咳嗽一聲,把這話掩蓋了過去:「三哥,你剛才不是去了大伯父那裡嗎?怎麼轉過頭來了?」

「正想帶你去這宅子四處看看。」羅慎遠朝她伸出手。「走吧,這些管事你都見過了吧?」

原來他過來,是要親自帶她去轉轉的啊。

宜寧先告別了林海如,從正房出來走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走過廡廊的時候外面的陽光一片片滑落他的肩膀,院子內古意盎然,他背著手走得很挺直,格外好看,好像從畫中走出一般,跟這庭院一樣的古老。「這處荷池裡種的是粉荷,眼下花葉已經枯了。夏天會長菱角,你可以采嫩菱角吃。旁那個戲檯子剛搭好,還沒有用過,不過夏日裡很涼爽。旁邊有個避暑的乘風閣,夏日消暑甚好。」

「過了這橋有片棗子樹,這時候正滿樹紅棗,你要不要摘些?」他突然回頭問她。

她小時候好像挺喜歡吃棗子的。還跑來偷偷摘他院中的棗子琵琶,那時候跟羅宜秀一起,被他給逮住了。乾脆送了一籃子去了祖母那裡給她,好逗逗她。

宜寧正凝神聽他細說,就道:「啊……棗子?」

羅慎遠瞧著她許久,嘴角一勾道:「我這兒給你說著話,你竟然走神了?」

「沒有。」宜寧立刻狗腿地表示,並上來給他捶背,「辛苦你了,羅大人貴人事忙,還要特地過來領我看院子,我如何會走神呢?我是聽得太專註了。」她總不能說是看著他的背影出神了吧!

羅慎遠才回頭示意婆子拿竹籃來,帶她過橋進了西偏院,果然院子門口有幾株棗樹。這時候棗樹長得極好,累累的紅棗掛滿枝頭,陽光透過枝椏,滿庭的棗香,已經是熟透了。

宜寧心想著正好摘些回去做紅棗泡茶。就讓婆子多摘幾籃下來。這些棗都熟了,再不吃該爛掉了。

幾個丫頭婆子忙碌起來,宜寧也跟著去摘,高一些的地方她摘不到,婆子也摘不到,她就自然而然地看著羅慎遠。他高嘛,高的人自然肩負著更大的責任。

羅慎遠嘆口氣上前幾步,他人高馬大的,自然能摘到那些最紅最大的,幾把幾把新鮮亮紅的大棗,全放到了她的籃子里:「這些夠了吧?」

宜寧用汗巾擦了一個,遞給他吃:「三哥,這是給你的工錢。」

羅慎遠就點頭笑道:「宜寧,這院子地契上寫的我的名字。你用我的東西,給我當工錢?這算盤打得挺好的,看來府中的帳應該交給你管。必然吃虧不了。」

宜寧把棗子塞到他嘴裡:「有吃的不錯啦。」

他拍了拍她的頭,他好歹是朝廷命官。

逛了一圈院子,宜寧提著一籃子鮮棗回去了。

晚膳在正房那裡吃,羅成章也在,郭姨娘站著伺候他吃飯。大房一家人也過來了。

宜寧已經多年未見過這樣的場景,還是羅老太太在世的時候,才這麼吃過飯。

羅懷遠問羅慎遠禮部考核的事。

他在禮部觀政已經一年多了,如今還是個長吏。

「禮部分明是個閑差,平日卻不敢鬆懈。這番考核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羅懷遠的語氣飽含擔憂,「考核不過,怕是要發配出去了。」

「皇上重視禮樂祭祀,每年都有大祭。你在禮部很好,循著機會升遷的可能性很大。」羅慎遠隨即淡淡說,「你考核的禮部給事中與楊凌是好友。我回頭替你說一聲就是。考核是其次,但看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露臉。」

羅懷遠似乎鬆了口氣,笑著舉杯敬酒。

宜寧聽了若有所思,等回去的時候就問他:「三哥,你讓楊大人幫忙說話,這合適嗎?」

「我去說也可以,但難免顯得太出頭。何況我是工部侍郎,插手禮部不方便。楊凌他們是同級,更好說話一些。」羅慎遠就和她解釋。

宜寧猶豫了一下,其實她是想問問羅慎遠為什麼要幫羅懷遠。但是想想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對於三哥來說,羅懷遠也算是自己勢力了。

「其實只要我在京城中一天,他就當不了正五品以上的官員。」羅慎遠突然又告訴她,「他遲早是要避嫌遠調的。但他一心想留在京城,那便隨他了。」

等走到了門口,有人匆匆來找他:「大人……」

好像是有什麼事要同他商量,羅慎遠顯得有些嚴肅起來。宜寧就先進去了。採摘的棗子有些吃不完的,她讓婆子曬了做棗干吃。

這天書房好像商討到挺晚的,半夜他還去了前院。

宜寧睡的時候沒覺得他來睡過,起來的時候又沒有看到他,回頭就找了婆子過來:「三少爺晚上再熬夜的時候,叫我一併起來。總不能他忙著我卻睡了。」

她在旁邊幫忙添茶磨墨總是可以的。

婆子有些為難:「大人回來,還特地吩咐了不得吵著您睡。奴婢們走動的腳步都放得輕輕的。他說您是長身子的時候,要多睡。」

宜寧聽到這裡一怔。

下午去林海如那裡的時候,陳氏帶著大小周氏在做客。大家湊在一起談論口脂的顏色和香氣。小周氏喜歡這個,說起來如數家珍。

「今兒程家有貴客來。」陳氏說道,「程夫人請我們一同去看戲,你不如帶著宜寧一起去。她剛嫁過來,總得跟周圍的太太夫人熟諳。」

林海如不在意地道:「跟那些人混熟幹什麼,我瞧著都一副酸唧唧的樣子。」

陳氏臉色一僵,樓媽媽立刻從宜寧身後站出來,笑著道:「大夫人說的有道理,咱們三太太初來乍到的,是要去的。」

陳氏這可是一番好意,遠親不如近鄰。何況附近住的人家都是朝廷里做官的,私下家眷暗通消息也是有用的。

女眷圈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宜寧想了想這才拉著林海如的胳膊說:「不如我們去吧!我正好想聽聽戲。」

林海如則很耿直地回頭問她:「你不是不愛聽戲嗎?」

宜寧:「……」

陳氏的馬車停在門口,沒幾步就到了程家的門口。程家書香門第,自然也是修得氣派華貴,馬車穿過夾道就到了剛搭的戲檯子,幾人下了車。見過了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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