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夜寒如水,長寧讓人給陳昭安排了住處。

燕雲山則有些擔憂:「大人, 他在這裡住著是不是不大方便?畢竟是錦衣衛指揮使……」

趙長寧何嘗想陳昭在她這裡住, 這個人一貫就看她不順眼, 而今又知道了她是女人,恐怕是更想除之而後快了。

但她更在意的是朱明熾為什麼讓陳昭在身邊保護她。

微嘆了口氣, 趙長寧道:「叫人多送幾床褥子過去吧, 安頓下來再說。」

雖然已經不下雪了,但是天氣還是冷的。

有外人住在竹山居始終是不便, 長寧早上起來就看到陳昭在晨練。只穿了件單衣,她看了一眼就想迴避, 陳昭站定了淡淡地說:「趙大人是見不得我嗎?」

長寧只是道:「陳大人一貫視我如蛇蠍,如今又被指派來保護我。我避及一二也是為了陳大人著想。」

陳昭嘴角微微一扯, 也不言語, 趙長寧說的的確沒錯。

知道她是女子後,他就知道自己以前的猜測可笑了。她一貫冷淡,莫不就是帝王強迫她在一起。既不是男子,玩弄權術來做什麼,真的想要榮華富貴,還是進宮做嬪妃更方便,憑朱明熾對她的時候如昏君一般,應該是她要什麼給什麼的。

他見趙長寧在家中穿得簡單, 紗羅中單,月白直裰,倒是顯得更加清稚秀雅, 不太像一個正四品的朝廷命官,而只是個少年郎。

「不打擾陳大人練武了。」長寧說著往廡廊退了幾步,然後她又站定了。

只見她又回眸,定定地看著他:「陳大人,究竟發生什麼了?」

陳昭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只是一笑:「大人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知道皇上的命令是保護您和您肚中的皇嗣。」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大人自己想必更清楚自己的事吧。」

趙長寧也是笑了笑就不再問他了,既然什麼也問不出來,那問了也沒意思。

她第二天想進宮去見朱明熾,但是在殿外站了會兒,才等到劉胡出來跟她說:「……大人您請回吧,皇上這會兒正在召見兵部尚書,有要事相商,恐怕沒時間見您。」他又接著招了招手,「給您準備了軟轎,您坐轎子回去吧。」

「不必了。」長寧沉默了一下,說,「告訴皇上下官來過吧,這就先告辭了。」

劉胡仍然笑眯眯的:「您可一定得坐這轎子,有什麼閃失奴婢擔待不起。」

「當真不必。」趙長寧幾步就退下了。

陳昭在外面等她,正和守殿門的副指揮使說話,副指揮使語氣很客氣。長寧眼皮也沒撩一下,徑直就走過去了。

陳昭看著,竟然輕輕地嘆了一聲。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嘆氣,此人分明就與太子黨有勾結,何必要同情。

他跟副指揮使低聲告辭,跟了上去,貼身保護。

晚上趙長寧繼續看大理寺的文書,趙長淮來了一次,跟她商量家族中的事。他們兄弟二人並不算親密,但趙長淮卻在最後問:「哥哥最近怎麼了,是不是瘦了些?」

長寧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看自己一臉淡然的弟弟。

因為有孕,她的確休息得不太好,這貨倒是觀察入微。

「多謝二弟。」長寧把他要的書給他,又道,「我聽母親說,祖父已經請媒人向孫大人之女提親了,不日你就可以迎娶孫小姐過門了吧。到時候給你包個紅包。」

孫大人是他的上司,等戶部尚書退下了,極有可能升任戶部尚書。趙長淮偶然一次去了孫府,叫孫大人之女孫喬看到了,便戀慕趙長淮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孫大人也賞識他的才華,來了趙家幾次與趙老太爺談此事,兩人一拍即合,趙老太爺就請了媒人上門提親,把婚事定在了開年三月。

趙長淮明白這門親事對自己有利,也沒有拒絕,如此一來就是要成親的人了。

趙長寧起身要走,趙長淮按住她的手,然後抬頭:「哥哥,你與皇上究竟是什麼關係?」

看到陳昭帶著不少人進了竹山居,趙長淮就知道絕不簡單。原來他也有這個猜測,只是這時候更坐實了。他繼續平靜地說:「即便你與皇上關係不簡單,但錦衣衛指揮使絕非一般人,不可能說調到趙家來就來。哥哥,我現在還叫你哥哥,是因為你想當這個哥哥,我們都知道真相是什麼,只是心照不宣地不講罷了。但是現在你必須要告訴我。」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按著趙長寧的手不鬆開,「如今二叔遠在任地不能回來,七叔根本就靠不住,趙家只有我能管你。」

趙長寧直直地看著他,忽然笑了:「什麼叫只有你能管我?」

趙長淮就輕輕嘆氣:「不要任性了,哥哥,你知道我不會害你的。」

「這麼多年,你當真沒害我?」趙長寧的語氣有一絲冷淡,「如今我回頭想想,除了你害我最多,恐怕還找不出第二個來。」

「趙長寧!」趙長淮突然喊她的名字,打住了她的話,然後他欲言又止,半晌才說,「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如果知道了,我作為你的弟弟,自然會保護你。」

「那哥哥為何就能欺負了?」趙長寧也早猜到這貨知道真相了,根本不驚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趙長淮一頓,深深地吸氣:「女孩自然是不一樣的,你要是早告訴我,我就不會做那些事了。」當然了,趙長淮還沒說他其實有點姐控。他知道她是姐姐後,對她簡直是極好的。家中他能處理的事都暗中處理了,能維護她的都會維護她,還請求過身為閣老的老師,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

老師的確也不負所望,將她推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跟老師女兒的親事,無論怎麼說他都要答應。

「所以你如果有危險,或者趙家有危險。你要告訴我,讓我幫你解決。」趙長淮的語氣很認真,「哥哥,我承認你有才華,但是在勾心鬥角上,你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我的。」

這個趙長寧承認,她遠沒有這群真正玩兒政治的人心狠。

她也不用瞞趙長淮了,反正兩人都是趙家的新興勢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淡淡說:「七叔要謀逆。」沒等趙長淮說話,她就繼續說下去,「他應該是控制了朱明熙,原本朝中就有不少立嫡的大臣,早也不滿朱明熾,所以也參與其中。還有幾名邊關大將,也是早已倒戈了。我將七叔要謀逆的事告訴了朱明熾,所以他派人來保護我,當然,他派陳昭,可能也是要監視我。」

「何以見得?」信息量雖然很大,但趙長淮的心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事情完全整理清楚了。

至於周承禮要謀逆,而趙長寧告發他,他就根本不驚訝,他一向就不喜歡周承禮,還覺得此人十足的危險。他跟周承禮都是心機深沉的人,但周承禮表面溫文爾雅,實則離經叛道,逆勢而為。而他則是明哲保身,夾縫中為自己求最大利益的人。跟周承禮這種人正好敵對。

趙長寧笑了笑,輕聲說:「我懷著他的孩子,他大概,怕我對他的孩子不利吧。」

趙長淮霍地站了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嘴唇微動,重複了一遍:「朱明熾的孩子?」

「你不是早知道他和我的關係了,我懷著他的孩子,不用這麼驚訝吧?」長寧淡淡道,「他想防我也正常吧,畢竟我在差點打胎的時候,叫他捉到了。雖然那個時候我其實已經不打算那麼做了,不過他大概是不會信的。」

趙長淮立刻想到了那晚的事情,朱明熾帶著人怒闖趙府,關在趙長寧屋內久久沒有出來。

「原來如此……」趙長淮輕聲道。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合時宜的問題,趙長寧懷了龍子,而且還是長子,先後宮皇后都沒一個。是不是說……他以後是太子舅舅?

他的心情很複雜,有種自己家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半晌又問:「既然如此,勢必是他一開始強迫於你,你要是……」

長寧這時候卻笑著搖頭:「沒有,不用了。」

她其實已經喜歡朱明熾了吧,雖然可能,沒有朱明熾喜歡她得多。但是,也是喜歡他的。

不過是她對於感情這種事,不喜歡說出口罷了。

「好吧,既然你懷有身孕,一切的事更不該操心了。」趙長淮說,「倒是周承禮謀逆的事,你從頭到尾同我說清楚,我還有一些沒有明白的地方。」他還是把這件事完全從她手中接手過來,大概還是不那麼放心趙長寧,這哥哥一向嘴硬心軟,什麼時候著了人家的道都不知道。

趙長寧也沒瞞他,把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講與他聽。包括周承禮想以開平衛為突破口,破邊疆防禦的事。

自那天起,周承禮就不在趙家了。

他自來就行蹤詭異,只留了宋平在趙家,他以前告訴過長寧,有什麼事可以通過宋平告訴他。

「雖說是他的計謀,我猜著其實參與的人不會少。絕不止他一個人說話,不過朱明熙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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